第十二章 20 费小含的手风琴老师胡珂早就筹备创办的少儿艺术学校,现在才有了眉目,他 请费远钟帮忙写一段广告语,用于招生。虽然读了那么多文学书,批阅学生作文时 也指责这里写得不好那里写得不对,可真要自己动手,笔却比铁头还重。 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想出来,徐奕洁就惊慌失措地进了办公室。 ’要徐奕洁惊 慌失措是很困难的,她的灵魂里有一座基石,因而总是显得沉稳,可是今天,她几 乎是跌跌撞撞地进来了,又像是把自己摔到了费远钟面前。 “费老师,”她结结巴巴地说,“快,快去教室……” 费远钟摸不着头脑,盯了她一眼,扔了笔,迅速起身,朝教室跑去。 ——窗子边上,胡昌杰正把郑胜抱住,郑胜狂怒地用手肘击打胡昌杰。 因为胡昌杰比他高出很大一块儿,他只能击打到胡昌杰的腰部。 “怎么回事? ” 费远钟走到他们身边,低沉地问。 听到老师的声音,郑胜迷茫地停了下来;他一停下,胡昌杰就把他放了,揉着 被打痛的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郑胜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费老师,而是一排费老师,这一排费老师 组成一个扇面,倏然展开,又倏然合上。他恐惧地用手掌在自己脸上抹了好几把, 那一排费老师才消失了,只剩下他熟悉的班主任了。费远钟注视着他,还并不清楚 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他被郑胜的眼神“抠”住了。那眼神是在奔跑着的。他的心回 来了,但眼神还在奔跑。他的心和眼神在分裂。费远钟想阻止它们的分裂,含糊不 清地说:“马上就考试了……”他好像不敢单独面对郑胜,把脸转向全班同学: “马上就分班考试了,大家要认真对待,虽说教火箭班和重点班的老师,基本上也 都是那些人,但火箭班和重点班的气氛不一样,给人的心气也不一样,气氛变了, 心气变了,信心也会随之变化,你们给自己定的目标,也会有所不同。你们以为人 与人之间的区别有多大?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的区别, 却会拉开很大的距离。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们再来回想当年的同学,你们会发现, 当年我跟他差不多的,甚至他还不如我,远远不如我,现在他怎么就到了那么高的 地位,做出了那么大的成绩,而我却是个普通人呢? ” 这时候,费远钟想到了老同学许三,尽管许三还说不上有多高的地位,也算不 上做出了多大的成绩,但毕竟比他强。 他接着说:“这其中并非没有机遇的因素,但说到底,还是我们没有去注意那 一点点的区别,正是这种区别,铸就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当我们只知道感叹的时候, 一切都晚了,没有在最恰当或者说最好的时段渡过哪条河,翻过哪座山,我们就永 远渡不过去也翻不过去了! ” 说完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上课铃响了,费远钟对一直站在他面前的郑胜低声 说:“回到座位上去,好好读书。” 郑胜到徐奕洁身边坐下后,费远钟快步走出了教室。 难道是胡昌杰跟郑胜打架? 这不大可能。胡昌杰怎么可能跟人打架呢? 从当时 的情形看,他只是抱住郑胜,郑胜猛烈地击打他的腰部,他一点也没有还手的意思。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费远钟并不是猜不出来,他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他在回避。但他深知,这事情是回避不了。 下课后,费远钟立即把胡昌杰和徐奕洁叫到了办公室。 徐奕洁说:“课间休息的时候,郑胜老爱往窗口走,这个我早就注意到了,我 总觉得不对劲,就悄悄对班长说了这事,希望他也注意。今天第一节下课过后,郑 胜抓住窗框,像要往上爬的样子,我跟胡昌杰死死地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但他到底 没有爬。第二节下课,他当真往上爬了,脚蹬了几下,爬不上去,他就把自己的凳 子端过去。我惊叫一声,立即跑过去把凳子给他抽走了,紧接着胡昌杰来抱住了他。” 费远钟出了一身冷汗。 他问两个学生:“其他同学注意到没有? ” 徐奕洁说:“郑胜反正不跟人来往,恐怕没有人注意到.刚才他们都以为是郑 胜和胡昌杰打架。” “这样好。”费远钟说。他又问徐奕洁:“你是怎么注意到的? ” “那次你把他跟我安排在一起……不就是让我多关照他吗? ” 费远钟点了点头,心想也只有徐奕洁,才能体会到老师的这一番苦心。 胡昌杰说:“费老师,我去教室看着。万…….” “对对,你赶快去。” 费远钟小声问徐奕洁:“你说说看,你对郑胜是什么印象? ” 徐奕洁咬起了手指头,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费远钟望r 她一眼,“这 才是个孩子的样子呀,”他想。徐奕洁咬了几下手指头,说:“我觉得,他有些古 怪,有些……我说不卜来,反正是有点神吧。 昨天考数学.他又考r 第一名。我们昨天做的那套题,是跟理科班一样的,难 得很,一百五十分的题。我只考了九十分,理科班的最高分也只有一百二十三分, 可郑胜考了一百四十分! ” 费远钟说:“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过去吧,在郑胜身上,你要多帮衬费老 师一把,有了什么情况,就告诉我。” 徐奕洁“嗯”了一声,进教室去了。 费远钟坐在那里,越想越害怕,他站到教室的后门去,偷偷观察郑胜。郑胜坐 在位子上,徐奕洁正带着笑脸,跟他说什么。上课铃响过,费远钟退开,办公室也 没进,就去了教务处。 宁愿不当火箭班的班主任,宁愿让妻子守一辈子大门,也必须把这事告诉张成 林,否则他担负不起那个随时都可能砸到他身上的责任。他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 要对郑胜负责。这比什么都重要。 张成林又在研究那沓城区学生成绩表。他似乎永远都在研究成绩表。像往常一 样,只要有人进去,他迅速把成绩表收进抽屉,上锁之后,才抬起头请费远钟坐。 费远钟刚坐下,张成林就喜形于色:“老费呀,好事情啦,我比照了一下近期 的考试情况,于文帆绝对没有郑胜出彩,他昨天那个数学成绩.嘿,嘿嘿,我看有 法整! ” 费远钟阴郁地说:“但是,昨天也考了其他科目,除数学之外,他各科都只能 算中等。” 对此,张成林一点也不着急。他有不着急的道理,据以往的经验,郑胜可以一 塌糊涂,但也可以出类拔萃。关键看他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可以肯定的是,没 有一个学生可以轻慢高考,一旦到了高考考场上,他的态度自然会端正起来。此外 还有个状态问题。教师们要做的,就是调整他们的状态,正像那些体育明星,教练 要帮他们调整状态一样,调整的目的,是让选手把力量用在刀刃上。张成林说: “郑胜就像一只鸟,气流上升,他就飞得高,气流下沉,他就飞得低,而气流的高 低是怎么决定的呢? ”说到这里,张成林四处瞅,似乎想找到_ 支粉笔,在他背后 的小黑板上画上一个地球,再慢慢给费远钟讲解。但他没能找到粉笔,因此也就懒 得讲气流升降的成因_r,接着说:“我们当教师的,如何在这种特别突出又特别怪 异的尖子生身上显示自己的本事? 就是在他高考的时候,把气流升到最高点。我们 教师就是让鸟高飞的气流! ……” 费远钟很想打断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然而张成林的议论没发挥完, 话就密集得水也泼不进去,他站起身,绕过写字台,又是一步跨到费远钟身旁,凑 近他的耳朵说:“我曾经给冉校长提议,希望把我们的火箭班改为鸿鹄班,就是想 取这层意思——当然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跟德门中学比,德门中学不是把最好的班 就叫鸿鹄班嘛! 虽然我们目前在巴州城连老二也排不上,但我们的目标要高,不止 于小成,然后可以成大器,志存高远,然后可以见青天,老费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 就不相信整不过德门中学! 德门中学是块老石头,又沉又硬,但再沉再硬.只要在 这块土地上办学,就必须想法将那块老石头搬开! ” 说到这里,张成林不自觉地伸直了腰,挥了挥拳头。作为一个集团中的重要成 员,他要为这个集团的生存和发展着想,但他同时也没忘记洪强对他说过的那些带 有明显侮辱性的话,于公于私,他都坚定决心,咬住德门中学不松口。之后,他又 把腰弯下来,再次凑近费远钟的耳朵:“但冉校长没同意我的意见……不同意就不 同意吧,叫火箭班也行。” 他离开了费远钟的耳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话接下去:“既然叫火箭班, 那么我们当教师的就是助推器,谁的本事大,就是看助推器的燃料好不好、分量足 不足! ” 费远钟的头很痛,像有一根生了锈的铁棒在里面捣,他差一点就伸手把自己的 头打几下,但理智提醒了他,使他知道自己是在领导面前,领导讲话,不管中不中 听,都要做出听得很专心的样子,他得承认,打心眼里他是惧怕这届校领导的,他 怕冉校长,这种惧怕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说不清楚;是在哪一一点上怕他的? 也说不清楚。他只能说,他是从冉校长的蓝眼睛开始怕他的。冉校长的蓝眼睛像天 空一样深不可测。他也打心眼里承认,自己怕张成林比怕冉校长尤甚。一个被学生 认为连自己的一根脚趾也比不上的人,却让自己害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背 后的转变是怎么进行的呢? 费远钟想不明白。 数月之后,他向许三提出过这个问题,许三说:“当你无所求的时候,你不会 怕人,当你有所求而所求必应的时候,也不会怕人,当你有所求却被干脆利落地拒 绝的时候,你照样不会怕人! 但是,当你有所求,别人不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你,而 是让你在充满希望和总是得不到满足之间徘徊的时候,你就害怕了。”许三又说: “读大学的时候,你远钟每年都拿奖学金,应该懂得中国文字的奥妙,就说那个‘ 权’字吧,它怎么写的? 左边一个‘木’,右边一个‘又’,‘木’代表印把子, ‘又’代表掌权者的态度,合起来理解,就是:我可以给你,又可以不给你。这就 是全部奥秘! 你为什么怕? 你不是怕别的,是怕他不给你,让你的希望落空! ”那 天听了许三的话,费远钟许久没有言语。 但此时此刻,许三还没有对他说上面那席话,他只是觉得害怕,并因害怕而屈 辱,因屈辱而恼怒。他能掌握分寸,知道有再大的恼怒也不能表现出来。好在他有 现成的事情要汇报,而这现成的事情,足以压服对面那个人的骄傲。 他说:“张主任,郑胜前一个钟头差点出事了。” 张成林的肩膀抖了一下:“出事? ” 费远钟把徐奕洁告诉他的情况很详细地对张成林进行了描述。 张成林那特别凸出的胸骨,像蹲在石头上的一只鹰。那只鹰在抽动。 过了好一阵,他问:“依你的判断,郑胜是想干什么? ” “跳楼。——我不知道,我猜测是这样。” 那只鹰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停下来了。 “郑胜的毛病,已经不仅是心理上的了,而是精神上的了……这就等于说,我 们好不容易研制出一枚火箭,眼看就要发射升空,却因为火箭内部某根线路出了故 障,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了? ”他语气沉缓,也很沉痛,“……不过,郑胜这小子 是不是故意在装疯卖傻? 他是不是有一种想法,以为锦华中学这桌大餐,离了他这 根红萝卜就成不了席? 如果这样想,那么我可以告诉他:他错了! 没有他,我们照 样有法整! 我把话说在这里! ……这样,你把郑胜给我叫来,我亲自跟他谈一谈! ” 21 郑胜往窗台上爬,是因为他身上的血在呼喊。他身上的血一直在呼喊,而这天 呼喊得特别厉害。他那么瘦,身上的血却似乎多得没处流,直朝他愤怒地嚷嚷。这 嚷嚷声轻轻松松地把他带走,使他看见了目力之外的景象。教室里的窗子装得很高, 坐在窗边的人,抬头也只能望见野火坪的顶部,绝对看不到朝阳街,而跟徐奕洁坐 一排的郑胜在教室中间,却那么清晰地看见了朝阳街的整体和局部。他看见,街上 有个跟他父亲年龄相仿的环卫工人,骑着三轮车,正把满满一车用黑色塑料袋封起 来的垃圾运走,垃圾很沉,他屁股撅起来,腰弓得像条行走中的拱背虫,寒风迎面 吹打,他的眉骨上却挂着汗水帘子;他捞起衣襟擦脸上的汗,腹腔上的肋骨根根可 数。这个人多像他的父亲啊! 父亲也有这样一个黝黑细瘦的腹腔,肋骨也在皮肤底 下凸现出鲜明的轮廓,所不同的是,父亲的肋骨已断掉了一根。昨天父亲洗身上的 时候,他看见父亲腹腔右侧鼓起来一块包,问是怎么回事,父亲闪烁其词,说你别 管这事,早就好了! 父亲断掉的那根肋骨,是摔断的,还是被人打断的? …… 郑胜知道,老师正在上课,他不应该走神,但是,他体内的血液呼喊得越发疯 狂,血液在质问他:“你没有母亲,全靠父亲养育你,这么多年来,你吸了他多少 血汗,你已经把他熬干了,灯枯油尽了,而你还在花他以最卑微的方式挣来的钱! 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没有权力这样做。好吧,就算你考上了大学,而且遂人 所愿,以所谓状元的身价考进了大学,你以为这样就是对你父亲的报答,就能填补 他干涸的身体? 不可能了,那条河床早已作废,当你自己能挣到第一笔钱的时候, 唯一的用途就是将他埋葬! 郑胜抓了一把头发,似乎想在头上开掘出一个洞,让血 液呼喊的声音从这个洞里冲出去。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一阵讥笑,你有那个本事考 取状元吗? 你有本事考上名牌大学吗? 我甚至还要问一问,后天就举行的分班考试, 你有本事考进火箭班吗? 哈哈,你又揪头发了! 这次你揪得那么狠,至少有十根头 发被你扯断了根,它们在你的手里死去,顷刻之间,头发已经不叫头发了。头发的 命运就是你的命运! 当后天的考卷一打开,你郑胜也就不是郑胜了! 那个被吹得发 亮的泡沫将砰地一声破裂,你的真面目将大白于天下:原来,被寄予厚望的那个人, 竟是这样的平庸啊! 你希望别人同情你吗? 没那回事! 是他们把这个泡沫吹亮的, 但是,到头来,他们会把所有的责任清算到你的头上,他们会觉得受了你的欺骗, 因此会以最轻蔑的言词指责你。你至少应该算得上一个平庸的人吧,可那时候在他 们的眼里,你不是平庸,而是低下! 低下!!低下!!! 头痛欲裂。郑胜差一点叫出声 来。然而,老师正在上课,他残存的理智注意到了。是谁在上课,讲的是什么问题, 他却分辨不清。 他把腰挺直了些,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盯着老师那张翕合的嘴。但是,他看见 的不是老师,而是朝阳街的景象。他又看到朝阳街了。这次看到的不是骑垃圾车的 环卫工人,而是一个女人——他的母亲! 他四岁过后就再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这时 候他却分明看到了母亲! 他母亲的样子并没怎么大变,但已经不能用漂亮去形容她 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算天生丽质,漂亮这个词也会从她那里退休。她显得 多么落寞和憔悴啊! 郑胜想冲出去,跑到街上,跪在母亲的膝下。 他的脚趾死死地抠住地面,脚尖移动着,几乎就这样做了。 一阵持续不断的尖叫割断了他跟母亲之间的联系。母亲不见了。 那阵尖叫是下课铃声。 郑胜清醒过来。他走到了窗口边。他这次去窗口.不是被一只神秘的手推着走 的,他是主动的。他也不是要看楼底水泥地上那个仿佛人形的黑点,而是想一脚跨 出去,在茫茫人海中把他母亲打捞出来。 他并不是想自杀…… “我不是想跳楼。”在教务处,他就是这样对张成林说的。他也这样对费远钟 强调。 “可是你往窗台上爬干什么? ” 郑胜没回答。 张成林说:“郑胜啦,把你培养到现在这个份上,容易吗? ——你是不是有别 的想法? 比如……” 郑胜不明白张主任的话,只是说:“我没有别的想法。” “这就好。我相信你。那么我接着开始的话说,把你培养到现在这个份上,容 易吗? 从上初中,你就在锦华中学,你记不记得,读初一上学期的时候,你在上学 路上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那时候是方琼老师当你班主任吧,她当时在初中部,方 老师上下奔走,要为你讨说法,打你的人是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儿,被抓进看守所关 了几天,出来威胁方老师,说要割掉她的舌头。她是一个女教师呀,性格那么温和 的一个女教师,可她怕过没有? 她当然怕,但是再怕她也要豁出去,因为她担心你。 正因为担心你,她才孤身一人,去找那几个混混儿谈话。人心都是肉长的,那几个 混混儿竟被她感动了,不仅没割她舌头,也从没找过你麻烦,据说也没在其他任何 地方惹过事了。这事情的结局看上去很完美,但你想想,方老师当时那样做,需要 多大的勇气? 你刚进高三的时候,得了急性肝炎,眼睛黄得像玉米,同学们都不敢 跟你说话,不敢挨着你坐,那时候你不孤单吗? 肯定是很孤单的,费远钟老师领你 去医院打针,输液,还把饭菜端到你病床前来,跟你一块儿吃,而且还故意跟你共 用一盘菜! 过后没人问你要医药费是吧,那是费老师帮你付了。 前些日子,让你免费住到学校来,也是费老师提出来的,虽然没住下去,但那 是你自己的事……这些事,你都记得吗? ” 张成林说这些话的过程中,郑胜涌起一种他自己无法理解、也不可原谅的情绪 :他恨透了这一切。恨所有对他有恩的人,包括父亲,包括方老师和费老师。 然而.当张成林问他是否记得这些事的时候,泪珠已挂到他的睫毛上了。 “其实,”张成林说,“我给你讲这些,并不是要让你记住教师的恩情,教师 就是干这种工作的,对学生永远也谈不上恩情,尤其是对像你这样的特殊人才,就 更无恩情可言;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再聪明的人,甚至可以说一个再伟大的人, 都是站在别人肩膀上的。我特别欣赏的一句话是:不能用肩膀把后人扛起来的,不 配称为前人;不能在前人的肩膀上站起来的,不配称为后人。你是被人扛起来了, 关键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够站起来。你不想对自己负责,也要对给你肩膀的人负责; 给你肩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排人,是许许多多的人,你就要对这许许多多人负 责! ” 郑胜又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一只金色的小鸟,在藤萝交错的林莽里疲惫地穿行, 林莽之外,足一条宽阔的大河,它要飞到大河的那一边去,然而,当它飞到河心, 翅膀突然不见了。 它在高空看到了深渊。下面是大河的深渊,上面是天空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