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遇到邹老师,小号的老婆偷人 * 傍晚遇到邹老师,小号的老婆偷人 今天下班的时候,走到家门口听到有人喊我,我回了两次头都没有看到有什么 熟人。李微!她又喊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邹老师站在我的面前。这些天我失神 落魄的。 邹老师一副满面春光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苦着脸的。我不像六十岁的 老人样子。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绣花的绸衬衫,深灰色的长裙,淡黄色的镂花背心, 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她非常愉快地站在我的面前。她和过去判若两人。她 和我们这条街上的人不一样。我们这条街上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她说话的声音 又软又小。我们这条街上的人都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她总是穿淡雅的颜色的衣 服,她的神情也和我们这条街上的人不一样。她为什么不结婚?我们这条街上就是 她一个人不结婚。她对我笑的样子像一朵老花。 她问我,你们店里最近有没有进羊毛衫?我告诉她,壁虎明天就要走,去进羊 毛衫的货。 她说,你看到他和他讲帮我买两件我这个年龄穿的,样式要新一点的。 我说,一句话。 她又问我,你最近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最近好不好。我说,我在壁虎店里上班,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她说,你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会有一个照应。 其实,我和壁虎是在一条街上长大的,决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壁虎比我大十五 岁。 邹老师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心慌。自从我和壁虎有过那样的事以后,我就怕别 人这么盯着我看。我以为我身上的变化被她看出来了。 邹老师叹了一口起说,我真羡慕你,你那么年轻,你看我,再往前走……我已 经是个没有前途的人了。她叹着气,样子又变得忧愁起来。 我说,我没有正式的工作。但话一出口就后悔。我怕邹老师再和我提上学的事 情。还好,她没有再提上学的事情。她只是叮嘱我不要忘记羊毛衫的事。 我说,不会的。 她又对我说,再帮她买两件大号的羊毛衫,样式要洋气,还要有全羊毛标志。 她说,是她的一个表哥托她买的。 我说,没问题。 我一到家就看到妈在和小号咬耳朵说话。家里全是香烟味。地上扔了十几个香 烟头。妈的脸色阴沉得要命。 我从他们面前走过,到厨房去烧水。我想洗澡。 吃过晚饭,小号走了。妈捶胸顿足地骂了起来,婊子,破货,骚逼,千人操, 万人日……爸躬着背坐在堂屋里抽香烟,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苍老笨重。 起先我以为自己的事败露了,心怦怦乱跳,因为在饭桌上妈时不时地用恶毒的 眼光盯我看。 小号和他老婆吵架了,小号说他老婆偷人。 小号的老婆就是我的二嫂。二嫂那样子能偷人?不过也很难说,这种事情要做 起来也很容易,只要胆大就行了。 我想象着小号老婆的样子,丰满,结实,浑身都是圆的,圆眼,圆鼻头,圆嘴, 圆脸盘,圆胳膊头,圆腰,圆屁股,就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圆滚滚的。男人会很喜 欢吗?她和野男人在什么地方偷情?她干那事的时候一定会大喊大叫的。我又想到 了银花……一个男人有好几个女人会是什么感觉?他会喊错她们的名字吗?这夜我 迷迷糊糊地睡得很不实在。这些事情我越想越糊涂。 * 这几天没意思 壁虎又出去进货了。他临走的时候,我对他说邹老师要买羊毛衫的事,他说, 他知道了。壁虎不在家的时候,银花又把我喊到楼上去做帐。银花对做帐的事比壁 虎精通。特别是她知道怎么做假帐。我默默地做着一切事情。情绪低落,头昏,无 精打采。“好朋友”来了。 * 他回来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壁虎要搞半个月的羊毛衫展销。他这次进了几十种样式。全 在厂家进得货,又是暴利。他弄来了两条布幌子,一条红的,一条白的。红的上面 白字,白的上面红字。 壁虎笑呵呵地问我,这叫什么? 我想了想说,标语。 他没有听清楚,问道, 你说什么?我说,叫标语。 他说,这叫广告。 我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和样子都很好玩,就咯咯咯地傻笑起来。 他从梯子上下来见旁边没有人就说,你就知道傻笑,这会儿神奇活现的,一到 床上了呆掉了。 我在床上的样子很呆吗? 哼,他给了我一个快活的又荤又火辣的笑脸,打了一个响指走开了。 我有点想和他睡觉了,这几天我不止一次地想象着他抚摸我时的感觉。 壁虎弄来一个舞厅里用的五彩球灯。他把这个灯挂在店堂门口。他说,夜晚五 彩球灯一转动,老远的地方都能看见。我们接上了电试了试,真好玩。 阿秀说,这种灯叫迷你灯。 小梅说,这种灯叫性感灯。 壁虎白了她一眼。 甜莓儿烫了一种爆破式的发型。到美发厅搞一个这种发型要二十元钱。小黑蛇 说是她工资的三分之一。 甜莓儿认为自己这回很美了。她穿着银花给她的过时的衣服在店堂里走来走去。 我发现好几次她都在盯着壁虎看,还对壁虎傻笑。 阿秀说,丑人多作怪。 我不知道甜莓儿和壁虎之间有没有那种关系? 甜莓儿没有身段。什么好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不好看。但是她的乳房比城里的 女孩子要丰满。用我们这条街上男孩的话形容她——向日葵波霸。 壁虎不在家的时候银花请我们吃饭。银花说,甜莓儿腰要再细三寸,颈项要再 长一寸身材就跟西洋女人一样了。 阿秀微斜着眼对甜莓儿说,用一丈布条把腰缠起来,一勒就勒出了马蜂细腰。 小梅说,要勒一年,还要少吃饭。 银花说,不要听她们的。不少的男人还就喜欢这样的胖乎乎的女孩。 甜莓儿的脸涨得通红。 银花和甜莓儿不在的时候小梅说,甜莓儿想嫁个城里的男人。 阿秀说,给壁虎当小老婆。 小梅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壁虎不见得要她。 她们讲这话的时候我把脸转向店外。但是我还是能感到小梅在对阿秀使眼色。 壁虎拿来一叠红底金字的优惠请柬交给阿秀和小梅,让她们去送给上面的有关 的管辖这个店的那些人。 壁虎说,各路神仙的香都要烧到,这是“小意思”。逢年过节还要有“大意思”。 要想把生意做大就要有“大意思”。不这样,别说做生意了,还会平白无故的被人 找茬子。 尾巴,你这几天负责收钱。壁虎对我说。 当我的目光和他相遇的时候,他朝我荤荤地一笑。 我知道他笑什么,他知道我想要他了。 我在收银台收了半个月的钱款。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当然工资也是双 倍的。 * 他的腿挨着我的背,我感觉到了他 今天一早我就到店里去了。 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羊毛衫,这些羊毛衫在小太阳灯的照耀下豪华极了。天还 不那么凉爽,壁虎要我们每人挑一件自己喜欢的羊毛衫穿在身上做样子,我挑了一 件本白的最新试样的羊毛背心,红格子的绸衬衫,深灰色的迷你短裙,白色的线袜, 白色的网球鞋,站在镜子前,我觉得自己像服装杂志上的港台纯情少女。裙子短短 的在膝盖的上面,我觉得自己的腿很美。 我们店是这条街上最先搞羊毛衫展销的第一家店。这些羊毛衫的标价真够可以。 壁虎这次肯定能够大发一笔。 壁虎不以为然。他说,钱赚得多,税也交得多。 我们店在鞭炮声中开门了。真的来了很多人。壁虎和银花都在店堂里忙。我在 收款台收款。壁虎站到我的身后来几次,他的腿挨着我的背,我感觉到了他。 晚上的时候,小黑蛇来了,她把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上,耳朵上戴着白色的大 耳环,头一摇耳环就晃荡晃荡的,贴身穿着鹅黄色的中袖蝙蝠衫,领口开得很低, 几乎能看见胸窝了。她穿着一条牛仔短裙,屁股包得很曲线。脚上也是白线袜,网 球鞋。这些都是眼下最流行的。她站在旋转的彩色球灯下的样子绝对迷人。我不得 不承认她比我美,她的腿,她的颈项……小黑蛇站在门口和壁虎说话,壁虎的眼睛 一直盯着她的胸口。 壁虎要她每天晚上到店里来帮三个小时的忙。 小黑蛇说,看情况。 壁虎说,你每天晚上到店门口来站一会儿就好比又装了一盏小太阳灯。 小黑蛇听了这话扭着腰肢说,我野草,你们店的都是名牌,什么牡丹啦,什么 茶花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听壁虎说话,她心里很兴奋就像喝了咖啡一样。 银花对小黑蛇没有好感,她骂小黑蛇狐狸精。她对小黑蛇嗤之以鼻。银花哪里 知道这里所有的女孩子都是狐狸精,就连土里土气的甜莓儿也是。银花在狐狸精的 包围之中。 * 家庭琐事 亲爱的本子,心爱的本子,我最最知心的本子,你好!我已经半个月没有打开 你了。尽管我每天把你藏在枕头下面……我一打开本子就写了这么几句傻话。 壁虎赚到了很多钱,他非常开心。除了零售的生意,他还做了几笔批发的生意。 这几笔批发的生意根本就不从帐面上过。货也没有从店里过。他发给我们每人三百 元奖金。半个月下来,我们都累得半死不活的了,一点玩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工作 十四个小时!一到家,我就给了妈一百元钱。妈最喜欢钱。以前我没有到壁虎店里 去工作的时候,妈天天骂我懒,吃白饭。她说话总是不干不净,我们这条街,我们 家门口的人说话都一样,每一句话,不是带“妈”就是“操”,就是“日”,就是 “逼”,就是“鸟”,就是“几巴”……妈把我的钱收了起来,我知道她要贴给孙 子用。 自从我每一个月交给她钱以后,她就不骂我了,也不嫌弃我了,对我的脸色也 和悦多了。家里的家务我也可以不做。她也不再管我什么事了。她自己的事还烦心 不过来。她退休了,她过去在厂里是做技术工种的,她又到街道上的小厂里找了一 件事干干,那厂接了一个任务,需要她那个工种,每月她还能另外拿到一笔工资。 小号说,要把小西瓜带回来。 妈说,带回来我也不管。你让那婊子太快活了。 妈过去对二嫂还算可以。二嫂对妈也还可以。二嫂去年过年的时候,送了妈两 根大人参。如果二嫂的事不被小号发觉,小号和二嫂不吵架,妈也不会说二嫂不好 的。 人神气很了就会出不好的事。我们家就小号一个人最神。妈不喜欢大哥,说大 哥呆,大嫂也呆,两个人呆到一起去了。再说大嫂生的是一个女孩。小号神,小号 和二嫂生了一个男孩,是个孙子。小西瓜小的时候,妈抱着小西瓜嘴里振振有辞地 唠叨:小亲亲,小心心,小肝肝……妈抱着小西瓜对着大街撒尿,向所有的路人展 示小西瓜的小鸡鸡。小号现在当了处长,又在党校上函授班,是我们家唯一能说会 道的人。他在外面管人,可在家里连自己的老婆也管不好。 我不喜欢小号。他也看不惯我。他认为我没有考上高中,很丢脸。他叫我第二 年再考,考不上就到他们厂去上职业学校。我到壁虎店里去上班,他满肚子不高兴。 他看不起壁虎。 一个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烦人。我想去看看二嫂。这个想法很奇怪。 今天我数了数自己的钱。我已经有四千元钱了,外加一只金戒指。我把金戒指 拿出来看,把它戴在左手的中指上,直到欣赏够了,才把它放进盒子里,藏在床头 的砖头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