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二妈家的母鸡学公鸡叫 * 卢二妈家的母鸡学公鸡叫 街对面的芦二妈家的一只黑母鸡飞到梧桐树上学公鸡叫。芦二妈的脸色惨白。 她弄了一面小圆镜挂在门楣上。我们这条街不少的人家都弄了小圆镜挂在门楣上。 听老人们说,芦二妈解放前是妓女,解放后才和芦二伯结婚。芦二妈一辈子没有生 过小孩。芦二伯比芦二妈大十几岁,芦二伯以前在街口的烧饼油条店炸油条。去年 冬天芦二伯眼看要死,却又没有死掉。芦二妈的头发每天都用桂花油抿得一丝不乱。 夏天乘凉的时候,一些家门口的女人都喜欢围着芦二妈说话。 妈也叫我把一块小圆镜挂到门楣上去。 我问妈,是不是芦二伯要死了? 妈说,不要瞎讲。 我问妈,问什么要把小圆镜挂到门楣上去? 妈说,阴气大。 我问妈,什么叫阴气大? 妈说,阴气大就是阴气大。 已经连续三天了,每天傍晚的时候都有一个算命的瞎子从我们这条街上走过。 所有的人都听到铜锤敲击铁板的声音,叮――叮――叮――叮―― * 今天我像动物一样 今天早晨秋风吹落了很多梧桐叶,天要冷了。 上午阿秀已经抹了三次眼泪了,那个研究生不要她了。她已经和那个研究生睡 过觉了,她说是在那个研究生的宿舍里这样的。那个研究生研究了她又不要她了。 他说阿秀和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交个朋友还可以,做为终生伴侣没有共同的语言。 那个研究生还说,阿秀和他睡觉之前已经不是处女了。阿秀把这些话告诉了小梅, 小梅又把这些话告诉我们所有的人。 银花满心同情阿秀,把那个研究生骂得一钱不值,她对阿秀说,譬如拿钱买个 男妓。 壁虎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人要知命。 中午银花出去打牌了,壁虎把我喊到楼上去抄帐。 他对着镜子用电吹风吹头发,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刚刚洗过澡。我翻 开帐簿抄帐,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但是我仍然做出没有感觉的样子。 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和壁虎单独在这间房间里了。 壁虎仔仔细细地吹头发。壁虎的头发生来有点绻。他的鬓角胡子也是有点绻的。 他笑起来的神态有点像台湾歌星费翔。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比自己大五 岁的银花做老婆。 他吹好了头,换上了一件灰白色的绒布衬衫。这种衬衫我们店里卖过,进价六 元,卖出去十二元,出口转内销的。我听到他穿裤子的声音,又听到他拉裤子拉链 的声音。 我强迫自己不受干扰用心抄帐。 你马上要出去?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了。 不,他说。 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看我抄帐,我的心跳得更利害了。 你站到那边去好不好?你影响我抄帐了,我对他说。 他站在我的身后不动。 他身上香喷喷的热气熏得我心慌意乱,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我转身站了起来。 他紧紧地搂住了我,我也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喜欢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他。 我们站着接吻,直到吻得喘不过起来。 他解开我的衬衫扣子吻我的颈项和胸窝……他吻到我心里去了。 他说,我要吻遍你的全身! 这一刻我真想他把我抱到床上去。但是,我不说,该死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我 喜欢他这样又讨厌他这样。 壁虎!我搂着他的颈项叫道,我为他发抖。 尾巴,尾巴……壁虎闻着我的耳垂说,亲亲的小尾巴! 他把我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来,扔在沙发上,然后把我抱到床上继续像发疯一 样地闻我,我没治了。 壁虎,你再这样我就要死了。我说。 这时他对我说,你帮我脱衣服。 我多哆嗦嗦地地替他解扣子,我觉得那些扣子很讨厌。他把衬衫脱下来了,我 又替他解皮带,当我把他裤子上的拉链拉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丝丝力气了。 人在这时候很不可救药的,我像动物一样,绝对的傻。 * 邹老师的秘密 邹老师接到了三封贴着花花绿绿外国邮票的信,信里还夹着照片。邹老师叫我 到她家去玩。壁虎为她买了几件出厂价的羊毛衫,她非常满意。邹老师说壁虎小时 侯读书很聪明真是可惜了。 邹老师的家的摆设很雅致。听老人说,她家是有底子的人家。她家的窗帘像雾 中的秋色,米色的底子上有几片黄色的落叶,看上去暖洋洋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生 长茂密的紫罗兰。她家的家具全是旧式的。墙角放着一架旧钢琴,钢琴上的漆已经 剥落了。钢琴上用白色的挑花台布盖着。钢琴上放着一个木制的镜框,镜框里是一 张女孩子的照片。 我坐在沙发椅上。邹老师给我到了一杯冰镇橘子水。我看到她的床单,被子, 枕头,都白得耀眼。 我们这条街上的人都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独身?她为什么不结婚?她年轻的时候 还算美丽。 我的表哥要回来了,她高兴地对我说。她拿了一张彩色照片给我看,一个潇洒 的老头站在游艇上。 你表哥是美籍华人?我问她。 加拿大,邹老师说。他问我,你看我表哥的样子怎么样? 我说,蛮潇洒的。 他年轻的时候很英俊,也很有才华,他是中央大学的学生。邹老师把她表哥的 照片放在自己的照片旁边,一脸神经兮兮的样子。 我对她说,你把他的照片放在你的照片的旁边,你都像他的女儿了。 邹老师的脸红了,她的笑容很不自然。 这是我年轻时的照片,如果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差不多了,是吧?你看我和他 像兄妹吗? 我不觉得他们像。 邹老师说,我和他不是那种亲兄妹。又说。我和他也不是那种一般的表兄妹。 我问邹老师,他有家没有? 邹老师开始没有听懂我的话,后来她反应过来了。 她说,他有。停了停又说,男人不像女人这么能忍,又说,他是我的表哥,他 是要结婚的,但这不关我的事……邹老师脸上的神情变得凄凉起来,她看着窗外。 窗外是邻家又破又旧的房顶,房顶上长着高高低低的瓦楞草。 有一只猫到房间里来了,猫对着邹老师轻轻地叫了一声,邹老师把猫抱了起来。 她养了五只猫,这五只猫都是人家丢弃的流浪猫。 我在她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知为什么,我坐在她家感到不舒服。在回家的 路上我突然想到,邹老师的表兄会不会是她年轻是的情人?我想到家门口的那些女 人讲的诅咒的话:大多数聪明的人都要断子绝孙的,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好惨。 * 妈说,离!离掉这个婊子 妈天天为小号的事烦心。 大哥大嫂带着萍萍回来过一次。萍萍又长高了,我给了她五元钱。妈把小号和 他老婆的事又对大哥和大嫂讲了一遍。 大哥说,离是离的说法,还要在一起过是还要在一起过的说法,如果还要在一 起过就不能把话说死,把事情弄僵。 妈咬牙切齿地说,离!离掉这个婊子,十七、八岁的黄花姑娘满街都是。 大哥说,话不能这么说,总是先要从和好的方面想。 妈说,好的愿望件是离。 大哥说,毕竟夫妻了几年。他说他要做二嫂的工作,问清楚究竟为什么。 妈说,这种事情没有为什么的。她叫大哥少管闲事。 后来大哥就不提这件事了。 大哥现在很有钱,他们企业的效益好。他要我到他的企业去干临时工。 我说,我在壁虎那里很好。 我离不开壁虎了。 大嫂到我们家来总是像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 我的心在野火中燃烧 壁虎送给我了一盒进口的化妆品,双层小盒的。这东西和金戒指不同,用不着 收起来。自从那天和壁虎干了那事以后,我天天都在恍恍惚惚的感觉里飘。好像心 在一团野火中燃烧。今天我喝了三瓶冰镇汽水,又吃了一块冰淇淋也没有把这种火 烧火燃的感觉压下去。 壁虎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恨他。 甜莓儿进进出出,我对她没有好感。我对所有的人都没有好感。 阿秀失恋以后,好像一下子老了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