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很好,我在家门口游荡 * 今天阳光很好,我在家门口游荡 屋顶上的瓦有点湿,也许夜里下了霜。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灿烂。天井的花坛里两朵狮子头黄菊花开得漂亮极了。花 头沉甸甸的比装菜的碗碗口还要大。 我闻了闻这两朵大菊花,它们散发着菊花特有的清香。我觉得它们的样子像男 人的头。我又想到壁虎。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我几经警告过自己好多次了不 要这么联想。壁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世界上比他潇洒的男人多得是。再说他只是 一个服装店的小老板个体户,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地位。看看他的老婆银花的模样真 是够呛。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只要看看他的老婆就知道他的过去和将来,就知道他这 个人和这个人的生活。我这么想像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吗? 我知道我自己,我越是把他贬低得一钱不值,越是觉得对不起他,越是迷他。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一种精神病。要不然怎么会对一件事念念不忘呢?以前上学 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情形。我坐在邵小军的后面,我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关注, 都感到新奇。我甚至想数一数他有多少根头发。特别是他写了那张纸条给我以后我 心里就像钻进了一个妖怪。夜里做梦都会梦到他。 我不能再在房里呆下去了,我会在这些胡思乱想中疯掉的!我要出去玩玩,散 散心。昨晚我下班回家,妈说小黑蛇来过。我不想见到她,我有一点怕她。 我在家门口的小街上游荡。我看到大头菜在家门口用一把木头锤子锤一块铁皮。 大头菜上中学的时候是和小黑蛇同班的。后来他因为打群架被学校开除了。没多久 还是因为打群架又被弄去“劳教”两年。这两次打架都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他是 帮他的朋友打的。是去当帮凶的。天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卷到这样的事情里。因为 他的头大,因为他的皮肤黑黑的,因为他小的时候他家里天天吃大头菜,我们这一 带的人就叫他大头菜。因为他打架,我们这一带的人或更远一点的人都知道他的威 名。这会儿他在家门口把白铁皮敲得锵锵锵。 太阳光把白铁皮弄得闪闪发亮,恍人眼。我眯着眼睛看他。他看到我在看他, 就抬起头来傻傻地咧着大嘴朝我笑。 皮匠在背后对人说,大头菜这小子一脸坐班房的面相。皮匠说他脑勺后面又一 块反骨,还说他的嘴没有形,嘴角往下弯,还有两条八字纹直通嘴角,还有颧骨高。 我问他,你弄这个铁皮干什么?他告诉我,做一个炉子。 今年冬天他又要卖羊肉串了。去年冬天他就干这个。 去年的炉子呢?我问他。 被雨水淋烂了。他抬起头对我笑着说。 我建议他在炉子的四个脚上装四个轮子,这样市场管理的人一来,推着炉子就 可以逃跑。 他说,尾巴你真聪明。今年冬天你吃羊肉串,我不收你的钱。 我知道他这只是嘴上说说的。他从来没有不收过任何人的钱。 我说,我才不稀罕你的羊肉串呢,万一你给我吃烤老鼠肉真是恶心死了。 * 在娱乐场,我撞见了二嫂和她的情夫 我买了一张票去看飞车表演。飞车表演很好玩。用木板做一个圆筒型的表演场, 然后演员骑着摩托在巨大的桶壁上飞弛,演员还在飞驰的摩托车上做惊险动作。 我挤在人群中。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男人老是往我这边挤,一看就知道这人 不怀好意。我看了他一眼,这人长得很丑,像贼一样。我这是比喻。真正的贼很可 能是仪表堂堂的。他又挤我了,我踩了他一脚。 表演飞车的演员是一家人。祖孙三代飞车,最小的演员只有五岁。这一家人想 必赚了不少钱。 他们沿着桶壁旋转飞驰,人和地面平行,一会儿上来,一会儿下去,全像梦里 的情境。“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我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一个女演员翘起大腿, 举起手枪打中了一个汽球。就在这一刹那我抬头看见了一个令人心跳的景象:二嫂 和一个男人靠在一起。不用问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寻常。二嫂正张着嘴为刚才的一 幕惊叹不已。那男人搂着二嫂的肥腰。二嫂生了小西瓜以后就变得粗壮起来。她穿 了一件洋红色的羊毛开衫。粗壮的人穿这种颜色会显得更加粗壮,老远的就把自己 的粗壮突出了出来。 我绕过人群向二嫂走去,我知道在这种时候这么做是不知趣的,但我已经这么 做了。 我走到二嫂的面前喊了她一声。我不喊她,她也看到我了。她一脸尴尬的样子。 我知道她在这种时候是很怕遇到熟人的。何况是我。 她一脸难堪地笑着问我,尾巴,你一个人来的? 我盯着她身旁的男人看。 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我告诉她,我上二班,呆在家里无聊就跑出来了。 那男人也盯着我看。以前小黑蛇告诉过我,像我们这样妙龄的女孩子,只要长 得稍稍甜美一些,男人都会对我们有想法的。 这是他的妹妹。二嫂含混地说。 二嫂说的“他”就是小号。 那男人朝我点了点头做出有风度的样子微微一笑。他把手伸给我,要和我握手, 我把手也伸给他,他匆忙地握了握我的手。我感到他做贼心虚。平心而论,这男人 的样子比小号派头。 你最近满开心?我无意说走了嘴。 二嫂苦笑着说,人要顺心棺材钉钉。 她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说不知道,鬼都不相信。 那男人对二嫂说,你们在这里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他用那种别有意味的 眼神看着二嫂。 他想溜。 二嫂说,那你就走吧。 那个男人走了。我和二嫂也不看飞车了。我们在附近的咖啡店找了一个僻静的 位子坐了下来,不是星期天这里的人不多。我知道她要对我解释了。 二嫂问我,想喝什么? 我说,咖啡就行了。和她在这样的地方喝咖啡很没有意思。我想她大概也有这 样的感觉。她想和那个男的在这里喝的!我把他们的好事破坏了。 二嫂另外还要了两客巧克力冰淇淋。咖啡店免费赠送了一小碟台湾风味的西瓜 籽。 妈骂我了吧?二嫂问我。 我点了点头。喝了一小口咖啡。这里的咖啡有一股焦糊味儿。 你想和小号离婚?我问她。 本来我不想离的……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问她,小号也想离? 她不说话。她用水汪汪的有点悲哀的眼神看着我。她的脸上就这双眼睛美。 尾巴,你还小,没有结过婚,一些夫妻之间的事你是不知道的,所以你不会理 解我。二嫂说话的声音圆滚滚的。 我对她说,我不管你们的事。 她说,连我自己也管不了,我只能顺命。这种事情是被魔鬼牵着走的,不是你 想怎么就怎么的,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我想到自己和壁虎的事觉得二嫂的话没 有错。我们都是被魔鬼牵着走的人。这种事情真是没有错对可言的。 我喝咖啡,吃冰淇淋。我隐隐觉得小号和二嫂的事很复杂。 你真快活,小小的年纪什么烦心都没有。二嫂说。 我说,我也烦的。 二嫂说,你就烦你怎么玩得快活。 快活?!这个词很有点荤的意思。壁虎说,快活是只指那件事而言的。二嫂和 那个男人肯定快活过了。我的脸上开始发烫。我对她说。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小 号的。 二嫂把我的好意当坏意。她说,你告诉他们我也不在乎了。 我说,我不烦这个心。 她说,你妈上次把我家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 我为妈感到羞愧。我们家门口的老女人除了邹老师不说脏话不骂人,别的个个 都会骂人。 二嫂说,就连小号骂我,我也不骂他,我骂他,他会受不了的。我不忍心骂他, 好歹我们夫妻了一场,生了小西瓜……我不知到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 像理在二嫂一边。她掏出手绢擦眼睛,我怕她在这里哭出来。 小西瓜好吗?我岔开话题问她。 还好,晚上我妈带着。白天他在幼儿园。 你现在住你妈妈家吗? 不,我在厂里住集体宿舍,和单身汉住在一起。她说。 我和二嫂告别后心里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