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韩飒自言自语地说:“到了你这个年纪还单身,可不太正常啊。” 我说:“那你就把我当怪物看吧。” 韩飒接着问我:“你现在幸福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现在,是说的当时当境,还是说的一直以来?我也不知道他说 的幸福,是指的身体的快感、还是生活的快乐? 我告诉他:“在那年我到南京找你没有找到之后我就对自己说,只当我不认识 你好了,我会认识别的男人,我肯定会非常幸福。” 我从来这么嘴硬。我说过,我不想在爱情不在的时候还授人以日后嘲笑我的话 柄。 韩飒看着我,说:“我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一笑泯恩仇的,尤其女人。 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吗?我常常想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比较优秀的普通青年, 你们干嘛都对我这么好?” 我不想告诉他,这许多年来,我不能念他的名字,也不能听到别人去提他去生 活过的那个小城市,想也不能想,因为,它们会涌到我的眼睛里,让思念的海洋溢 出水。 我不着边际地回答他说:“因为你长得像张国荣啊。我很喜欢张国荣的几句很 经典的电影台词,他借欧阳峰的嘴说,你还记得我们怎样认识的吗?然后,他演的 阿飞说,是呀,你昨晚一直没睡。这是没用的,你一定会见到我的;还有,他的替 身何宝荣说——不如重新开始……” 韩飒问我:“这些台词都是你希望我跟你说的话吗?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故 事里没有走出来吗?” 我终于一字一顿地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他说:“韩飒,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看着我,不置可否。然后,起床,穿衣。点燃了一支烟,渺茫地抽起来,吐 出一串串烟圈,它们在空中飘浮着,荡漾着,然后消失,永不再来。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我再温柔也没有用,他始终都可以为了任何我不知道 或者是我知道了但也不屑的理由而忽视我,我的一切期盼都是枉然。韩飒啊,十年 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要什么,或许你要的我从来都没有。 他再没有对我说什么,我忍了忍,也没有问。 人世间的最大悲哀莫过于此:无力挽留和无能为力。 我只能瞧着我那些最清纯的梦幻在夜空中慢慢地飘落,纵使再轻再柔,它也能 粉碎我记忆里仅有的一点青春欢笑。 ——其实结局早已经写好了。 突然地想到了电影中发哥经典的一句台词:“这么美的东西,一下子就没了。” 我是回到了家才哭出声来的。一个人抱着头流泪,只是想哭,没有去想往事。 原以为在北京、在南京写满了我的伤心,其实,遍地都是可以伤的心。在我过 去的记忆里,男人就是一列列隆隆行驶的火车从我身上碾过,留下伤、留下痛、留 下疤痕,留下华丽而糜烂、富贵却腐败的气息,永远都洗涮不掉了。 然后,就想起某盘磁带封面上的一句话,如果明白孤独的滋味,睡在哪个城市 又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都会寂寞,会疼痛,会有颗要杀人或是杀了自己 的心。 那一晚,我允许自己失眠——为了说服自己再也不要去想念这个越来越辉煌的 男人。 偏在这样的时候我还睡着了。 梦里,我像旧上海那些穿旗袍的女子,失宠、失爱、失神、失落,最后失败地 决绝而去。我觉得自己就像打入冷宫的妃子,离开了万千宠爱,倚着万千不舍,从 此萎谢。 ——应该已是萎谢了许多次了。 韩飒哪里是第一个给我风吹雨打的人呢? 喜欢一个叫蔡琴的歌手,因为她在四十多岁的年纪里给自己评价是“我是中年 女人中的极品”,我如何才可以做到她那种境界? 也喜欢她唱的歌—— “夜那么长 足够我把每一盏灯都点亮 守在门旁 换上我最美丽的衣裳 夜那么长 所以人们都梦得神魂飘荡 不会再有空闲 听我的爱断情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