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戒指是假的,不要紧 如果婚姻是真的 耳环是假的,不要紧 如果耳语是真的 项链是假的,不要紧 如果吻痕是真的胸针是假的,不要紧 如果心跳是真的 情话是假的,不要紧 如果爱情是真的…… 说实话,当我挂断裴俊的电话之后,突然就有一些后悔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要干什么呀? 我真要去帮裴俊去凑齐这一千万吗? 我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他拿这一千万做什么? 就算我帮他借足了这钱,他凭什么去还人家? 我帮他去筹钱的身份是什么? 理由是什么? 这钱算是借贷、还是融资? 要人家拿这么多钱出来,用什么去担保? 人家凭什么相信我,就像我凭什么去相信裴俊? …… 本来我在澳洲很清静了啊,怎么一个电话就可以乱了我的分寸呢? ——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我不要答案。 我只要我自己认为值得。 我不知道裴俊现在在中国到底过得怎么样,但我相信他是不好的。他的生活中 从来都是弥漫着各种压力,只是以前还没有这样让他喘不过气来。我相信他如果不 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是不会让我知道他的难堪的。那是一个多么好面子的男 人啊。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他那样悲凉和无助的声音,在电话里,那种苍凉仿佛可以 把一个世界全部涂黑。 要是我现在不帮助他,那还有谁会帮他呢? 要是就连我也怀疑他,那还有谁会去相信他呢? 我不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所谓我想去帮助裴俊,无非就是找找从前那些和我 有些纠缠、有些欣赏、有些信任的男人。有一些感情垫底,可以换一些信任,加上 他们现在的身家,可以提供一些支持。——也就是这样了。 措词了很久,依然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启齿。我这是要找人借钱啊,借这 么一大笔钱啊,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和人说这些话啊。 在亚历山大·周和童超之间,我犹豫着,先找谁呢? 人不求人一般高,要去求人的时候,不论过去有什么样的交情,自己都倍觉底 气不足。 拿了一个硬币,我对自己说,如果是女王头像,我就先找周;要是数字,我就 先找童超。也许上帝知道,谁更适合来成全我。 试了几次,摆在我面前的都是数字。——不甘心呐。 我更希望看到的是女王头像。 我实在是不想再主动去找童超了,尤其那次在“苏丝黄”长谈过之后,我觉得 我再去找他,真是有些下作了。人总是有些尊严的。尽管我和他之间并没有红过脸, 但是却已经彼此说过伤人入骨髓的结束语了。他对我的一切都太清楚了,站在他面 前,我总觉得自己有一种俘虏一般的劣势,就好像我从来就没有和童超平视过。我 不愿意这样。谁不愿意自己在别人的印象里能够更美好一些呢,不要有多么高大, 至少还可以高尚一点吧——像那些文学作品中为我们炫耀的那样。而我现在,我将 要做的和面临的,就如同一个知晓荣辱的绅士正在准备倍受羞辱。 终于还是给童超挂了电话。他的手机被实行了呼叫转移,接听电话的是他公司 的秘书小姐。对方告诉我说童总在开会。我留下了口信,说了我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就自嘲说,瞧啊,全世界的人都很忙,只有你闲,你还嫌 不够闲啊,找事情啊,还千里万里地打着长途电话,想着要帮一个人去借一笔天文 数字的款子。殷拂啊,你的脑子不是有病,就是有大病。 给童超挂完电话,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已经办完了一件事情,有了一个了结。 有了那么片刻的放松之后,心又紧张了起来。 接着,我忐忑地拨通了亚历山大·周的电话。我情愿这次接听电话的也是一个 什么秘书小姐,然后,我留下口信和联络方式,把直接和我沟通的权利给对方。这 样,起码我可以以为,是他们来电话找我的。一个女孩子这么隔山隔海地去追着找 一个男人的感觉真是不好,哪怕我有一个看似可以交代的借口——其实这个借口比 没有借口还要糟糕。天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给他们电话就是为了找他们借钱的话他 们会怎么想我啊,何况我曾在出国前就在心里做出过决定,要做一个独立的、重新 开始的人,要和这些过去不再有任何牵扯…… 这个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我知道, 这个电话线所抵达的,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也是我害怕找到的人。 我说:“你好,是我,殷拂。” 周说:“听出来了。你在哪里?回中国了吗?” 我说:“没有啊,在澳洲呢。想到很久没有和你联系了,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 下。” 他也附和说:“是啊,很久了,我以为你都忘记我了。” 我说:“我还年轻啊,不至于忘性这么大吧。你在哪里呢?怎么旁边那么热闹 啊?” 周说:“我在家。家里人多。” 我问:“有很多客人吗?我好像听到了有小孩子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