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宿月斋,打胎药(3) 我渐渐冷静下来,放低声音道:“是吗?你确定贺兰将军会和你站在同一阵 线?你以为他是顾念旧情所以才避到门外,不忍心逼我喝药吗?你错了。倘若真 的有人发现我不是元夫人,那么贺兰将军只需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他 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因为,一口咬定我就是元夫人的人是你,亲手喂我吃药的人 也是你。他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瞧见呢!” 我偷睨了婆罗一眼,只觉得他的目光没有刚才坚定了,他的皮温也在不知不 觉地下降,我一鼓作气道:“将军,依我看,贺兰将军似乎格外爱惜自己的生命 呢,将军真的不怕他会把元夫人可能被掉包的事汇报给上边?到时候,婆罗将军, 你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好似不以为然,可是我的手还握着他的腕呢,我知道他的内心一点儿也不 平静。他下意识地就往窗外看了一眼,转过头时,我正满脸笑意地望着他。 他那双枣栗色的眸子射出一道寒光,“好厉害的一张嘴!”他反手一把握住 我的脉门,虎口用力,差点儿让我叫出声来。我吃痛得受不了,只有咬牙道: “不是我嘴利,而是将军太厚道!” 婆罗怔怔地一笑,松开了手,屋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婆罗走过去把 门打开了半边,“何事?” “将军,贺兰大将军身体抱恙,先回去了。” 婆罗那两条粗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投向我的目光变得越发凌厉,我不禁得 意道:“将军,你看他可不是溜之大吉了?说不定心里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告密 呢!婆罗将军,若被他抢了先机,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一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样说来,我非但不能杀你,还应该亲手将你 交给大冢宰才能洗脱我的嫌疑了?” “应该说,婆罗将军你得抢在贺兰将军报告大——冢宰之前才行呢。” “姑娘还真是会为我着想啊!不过,姑娘,真要是把你交给大冢宰,你可连 骨头也剩不下了!”他仰头一笑,唇角的两撇胡子就像是两把弯弯的月牙刀。他 的眼睛里竟然涌出了一股怜悯,就像是看着一只野猫即将饿死而有些不忍一样。 这一次婆罗没有称我为“夫人”,也就是说,他不再自欺欺人,而是打算把 我交给那个什么大冢宰了。 大冢宰?这是个官名吗?我正要询问,腹部猛地一抽,好像被吸尘器拽住了 一样,恨不能把我的肠子都掏空。我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浑身上下都笼在汗水里,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青瓷碗,胃中的翻江倒海让我生出阵阵恐惧,是药效发作了! 我倾尽所有的力气扯住婆罗铠甲前的裆,“将军……将军,我不能死……我 若死了,没人证明你……你也活不成……” 腹痛加剧,隐隐觉得有股暖意在我的两腿之间翻涌,我终于像一摊软泥瘫倒 在地,只能费力地睁着模糊的眼望向婆罗所在的方向,脑中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 自己,我决不能就这样死了! 婆罗还是把解药给了我。 但饶是如此,我的下半身也近乎麻痹,裙摆上全是乌黑的血痂。打胎药的原 理是让子宫壁脱落,所以即便我没有怀孕,还是会来一场大出血,就如同月事一 般。若只是打胎药也就罢了,婆罗又往那药里头添了别的毒药,虽然毒性已解, 但两药相协,这一番折腾也让我吃了个大亏。 心里生出一股怨恨,但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即便怨恨却也只能往肚子里 咽,恳求他,“将军,能否给我找大夫瞧瞧?我的腿好似动不了,那个药不会有 什么后遗症吧?” 婆罗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马上就要见大冢宰了,倘若你能活着出来,再看 病不迟。”那神情分明在说,我根本就不能活着出来,又何必多此一举。 “大冢宰为何要杀我?我可是受害人!他真正容不下的,应该是把元王后掉 包的人吧?”我斜睨了婆罗一眼,似笑非笑。这位大冢宰胆敢光明正大地软禁王 后,堕其皇子,足见其权倾朝野。茹公子偷梁换柱把真正的元夫人带走,大冢宰 应该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才对。 婆罗的眼眸里现出一丝杀意,警觉地看着我,我连忙笑道:“将军无须紧张, 你喂我吃药那一段,我不会对大冢宰说的。咱们——这样算是扯平了。” 不是扯平了,而是就算说了,婆罗也不会承认他有心维护他人。我向来不做 无用功。 果然,婆罗闷哼一声,“你用不着替我隐瞒什么。我自会向大冢宰言明,我 心无愧!”他画蛇添足地说着。我心如明镜,却也只是赔着笑笑。 “倒是你,进了大冢宰的府邸,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冷 笑的模样让我禁不住心底一凛,实在想不通大冢宰为何会要杀我。 婆罗脸上的表情变得肃穆,“大冢宰英明神武,从来不留无用之人。”见我 被这句话怔住,婆罗挤出一丝笑,若有所思道:“不过姑娘机智过人,说不定真 的能活着走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