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两辆黑色房车驶到T 大门口附近停住。 “荀哥,到这里就行了。”孟小球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柳荀还是不放心,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我陪你到教室去。” 他的贴身保镖也跟着下车,迅速来到他身边候着。 这样的阵仗太引入注目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到教室去上课。”她不 想让自己的背景曝光,免得引来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他的心中有个念头一动,“小球,我还是派个人留在你身边好了。” “我不要,你带他们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将背包拿回来,她径自转身, 跛着脚一步一步地走进校园。 被赋予责任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踉在她身后。 她抓着背包,微愠地回过身,瞪着尾随的男子,“不要再跟着我,听到没有?” “小球小姐,请你不要为难我,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男子躬身道。 说的也有道理。她又跛着脚走回柳荀的面前,“荀哥,不要派人跟着我,不 然我会大叫非礼的。” “小球……”柳荀显得为难。 “我是认真的。”要是有人再继续跟着她,她真的会大叫。 他只好妥协地收回命令,“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我知道。”她点头。 柳荀又出声叫住走开的她,“小球,你的课上到几点?我来接你。”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知道荀哥对她很好,但她喜欢的是葵哥。 荀哥明明不是那种贪权自私的人,为什么他会夺走原本属于葵哥的一切,成 为赤日盟的老大?她的父亲是赤日盟里重量级的人物,虽然影响力仍在,但是已 经逐渐不再插手管盟内的事,她对赤日盟的了解也不多,等她发现的时候,一切 都已经成定局。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她不懂,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虽然同父异母,但他们兄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为什么不能继续同心下去? 她好怀念以前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光,但是她明白那样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 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球学妹……”咦?这个声音……是学长,他一直都是叫她小球的,为什 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孟小球纳闷地抬眼,“学长,你不是都直接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James 俊脸上的神情一映入眼帘,她登时明白泰半了。 学长他……全看见了! 他惶惶然地道:“直接叫你的名字会不会太不敬了?我会不会被扁啊?” “你都看见了。”她只是陈述出事实。 他纠正她,“很多人都看到了,不只我。” 经他这么一提,她才转移目光瞧了瞧四周,果然发现有不少人都以异样的眼 光在偷瞄她,毁了毁了! “小球学妹,我来帮你拿背包。”James 一副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她的样子, 看起来很好笑。 “学长,你就别揶揄我了。”当初就是不想让同学知道她家世的黑道背景, 才会极力隐瞒,这下子她之前的心血全都泡汤了。 Jsmes 笑笑地打趣,“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黑社会大姐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他动作利落地劫走她手上的背包,减轻她的负担。 “学长,我自己拿就行了。”这怎么好意思。 “能够为球姐效劳是我的荣……哈哈……”话还没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爆 笑出声。 什么球姐,听起来怪刺耳的。 “我才不是什么黑社会大姐头。”她叹了一口气。“我的样子看起来像吗?” 他真的很认真地打量起她来,边看边摇头,“是不怎么像,不过刚刚那三个 男人是混黑社会的,没错吧?” “嗯,他们是赤日盟的成员。”她据实以告。“我父亲也是。” 赤日盟啊……这个名号有点儿耳熟耶!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过。James 的视线 调降至她包扎着纱布的脚上,“对了,你的脚怎么了?” 学长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她悄悄地吁了一口气,放 下心中的一块大石,“不小心踩到碎玻璃刺伤的。” 她还记得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学校的人知道了她的父亲是黑社会帮派里喊 得出名号的人物之后,级任老师还有主任什么的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一丝 责难,同学们全都跟她保持距离,躲她像躲凶神恶煞似的,她根本交不到朋友。 所以上高中之后她学乖了,绝口不提父亲的职业,还有和赤日盟有关的事, 才能平平凡凡地度过三年高中生涯,也交到了一个好朋友——陈巧莉。 那段悲惨的过去不会又要重演了吧?! “很严重吗?”看她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还好,只是缝了几针。”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以后要小心点。”James 陪着孟小球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到她要上课的教室 前,把背包交还给她,“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你无愧于心就好。” “学长,谢谢你。” “待会儿就要上课了,进去吧。”挥挥手,James 旋身往另一个方向迈开步 伐,脑中还在思索他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赤日盟这个名号。 孟小球低着头走进教室,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其他同学脸上的表情。 “我看到了。”陈巧莉的声音低低的飘来。 她的心猛地荡了一下,“看到什么?” “蔚学长陪你走到教室这儿来,还帮你提背包。老实说吧,你们是不是在一 起了?”虽然她还是很喜欢蔚学长,虽然还是会有点伤心,不过若是小球能和蔚 学长凑成一对也没什么不好。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真的没有。”她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有些同 学看她的眼神里已经不同于往常,多了一丝什么。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不管那个了,我帮你留了位子,先过去坐下吧。”陈巧莉接过她的背包。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不小心踩到玻璃,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没看到她和荀哥他们 站在一起的那一幕吗? 陈巧莉睨着她,调侃道:“你的眼睛应该还保有最基本的功能吧?” “当然有啦。”此刻,孟小球的心里一片混乱,她一方面想要对巧莉坦白, 一方面却又害怕坦白之后会失去她这个好朋友,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告诉她一切。 不过,她也很清楚,即使此刻不说,过几天消息终究还是会被大肆宣扬开来, 传遍校园、传进巧莉的耳朵里,到时候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她到底该怎么做? 陈巧莉忽然想起,“那三个送你到学校来的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们……他们……”她有所保留地回答,“其中一个跟我是从小一起长大 的玩伴。” 陈巧莉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是善良老百姓,对吧!”她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嗯。”孟小球踌躇了好半晌之后,还是照实答了。 而通常物以类聚……陈巧莉疑惑地问:“你以前该不会是在江湖中打滚过的 小太妹吧?”她无法想像小球把头发染成炫金色或艳红色,跟着不良少年四处横 行霸道的情形。 “我不是。”现在正好是个开口的时机。她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自己坦承好 了。“不过,我爸是……黑社会帮派里的人。” 陈巧莉愣了一下。 她吓呆了吗?孟小球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开始后悔刚刚莽撞的决定。 巧莉会不会也像她以前的同学一样,从此跟她划清界线,形同陌路? 她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偏偏她却无力去阻止。 陈巧莉回过神来,“是角头老大吗?” “算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是她还搞不懂巧莉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惴惴不安的心情就像是正在等候宣判的犯人。 “喔。”她淡淡地应了声。 喔?这一声淡然的喔代表什么意思?孟小球怎么也想不透。“就这样?”巧 莉的反应不太寻常,她仍旧在担心。 “不然你认为我应该还要有什么反应?”陈巧莉饶富兴味地反问。 “你……你难道都不觉得害怕吗?”她有满腹的疑问。 陈巧莉不假思索地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我爸是黑道大哥……”大多数的人都会因此畏惧、疏远她。 “那又如何?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事情一桩归一桩,不要混为一谈。 孟小球几乎要沉到无底深渊的心又拉回原位,体内的血液也慢慢地活络起来, “我以前的同学朋友只要一知道我父亲是黑道大哥,就会避我如蛇蝎,马上闪得 远远的……” 陈巧莉了然地接下话,“你以为我也会跟他们一样,所以从我们高中同班开 始,你对家里的事就只字不提?” 孟小球默认了。 “想想,我们认识也三年多了,我还会不了解你的为人吗?虽然你的父亲是 黑道大哥,可你不曾仗恃着自己的家世去欺压别人或横行霸道,我没有必要害怕 你。”顿了顿,陈巧莉才又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友谊?” 一个突如其来的嗓音插入,“我相信你们的感情很好,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 你们能不能安静听课?” “对不起,教授。” “对不起。” 她们谈得太专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早已经是上课时间。两人连忙噤声,静 下来专心听课。 jjwxc jjwxc jjwxc “睡什么睡!” “喂!你给我起来,不要装死。” “快点起来!” 隐隐含着怒火的叫嚣声中夹杂着物体撞击发出的闷响。 孟小球一跛一跛地走进柳葵的住处,看见的就是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或踢或 踹的,拳脚全往不省人事的柳葵身上招呼过去。 这几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找葵哥的麻烦? “你们在做什么?”她气得将手中的背包朝他们扔过去,最好能够砸得他们 鼻青脸肿。 他们竟敢这样对待葵哥!真的是、真的是太过分了。 “小球小姐!”四个人一见她将手中的背包砸过来,连忙闪了开去。“小球 小姐,我们、我们没有在做什么。” 他们叫她小球小姐!那么他们也是赤日盟旗下的成员了。赤日盟里的人她认 得的屈指可数,通常都是他们认得她。 孟小球一走上前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冲进鼻腔里,她屈下膝审视柳葵的情 况,他仍旧在昏睡中,完全没有转醒的现象,说是醉死也不为过。他到底是喝了 多少酒? “你们……”她气得语不成句。“你们怎么敢……这样子……” 他们四个人很有默契地慢慢朝门口移动,仍旧是死不认账,“小球小姐,我 们什么也没做。” 她明明看见他们踢他、踹他,还说没有!“都给我站住。”她是第一次以这 种命令的口吻说话。 四个男子只得乖乖停住。“小球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是谁教你们这么做的?”她敢肯定幕后一定有个主使者。 葵哥已经失去赤日盟的一切,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小球小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要叫他起来而已。” “用脚叫人起床?”她质疑。 “呃,那个、那个……对,我们是在做运动,没有踢到他。”男子还在睁眼 说瞎话。 他们坚决不肯承认,她也无计可施。“是不是在做运动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们再来找葵哥的麻烦。” “呃……”男子迟疑着。这跟他们接到的命令不一样。 “要是你们再来找葵哥的麻烦让我知道的话,我……我会让你们吃不完兜着 走。”她不怎么习惯恐吓威胁别人,但是为了保护葵哥,她别无选择。 四个男子面面相觑,没有人搭腔。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虽然受了伤、跛了脚,无损于她为保护柳葵而展现出 来的强悍气势,“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她不想再理会他们。 “是。”四个人快步地走向门口。 她忽然又想到,“等等。” 他们还来不及跨出大门,“小球小姐,还有事吗?” “帮我把葵哥抬到卧室的床上,你们再走。”她一个女孩子抱不动也拖不动 一个昏睡的大男人,更何况她的脚还受伤了。 她是老大未来的老婆,他们还是别得罪她好了。“是。” 四个男人连忙合力将死尸似的柳葵搬到卧室的床铺上。 “小球小姐,没有其他的事了吧?”先确定一下免得走到大门口又被叫回来。 “没有了,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她的脚受了伤,走来走去的既费时又 费力。 “是。”孟小球一拐一拐地走向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回到床沿,细心地替 柳葵擦拭色彩丰富的脸,擦着擦着,她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滴落,一颗接着 一颗。 葵哥曾经是赤日盟呼风唤雨的老大,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就连几个小喽 罗也能够随意羞辱他、践踏他! 到底是哪边出了错? 她觉得现在的葵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想拉他一把,却不知从何使力, 只能在一旁穷担心、干着急。 似乎感受到滴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醉死的柳葵发出模糊的呓语。 “葵哥,你说……什么?”孟小球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想凑近去听个究竟, 眼中的雾气却怎么也消退不了,迅速地凝聚成泪水滑落,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唔……”柳葵撑开沉重的眼皮,空洞无神的眼没有焦距,望着头上方的孟 小球,眼神却像是穿透了她、跳脱了空间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喃喃地道:“蛮牛、 阿山、阿海……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你们的……”语气里漫着沉重得让人心疼 的愧疚。 蛮牛哥、阿山哥、阿海哥……为什么葵哥会说是他害死他们的?她一直以为 他们是金盆洗手,退出黑社会了,原来……原来他们都死了!孟小球震惊地瞪着 神智不清的柳葵,忽然间明白他这些时日来的自暴自弃、用酒精麻醉自己的举止, 全是心中那一股愧疚感所致。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他吼出这一年多来不断啃噬他心灵的悔恨, 像是困兽发出哀嚎。 她听在耳里痛在心里,“葵哥,你别这样。” 柳葵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目光仍旧定在遥远的某一点,对她的话听而不 闻,只是喃喃地重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她才不要他死,“葵哥,你不要再怪自己了,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 生,蛮牛哥他们不会怪你的。”她扑上前去拥着他,喑哑着嗓子道。虽然知道葵 哥并没有清醒,不会听见她此刻所说的话,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弭平他心中的歉疚 和罪恶。 “为什么死……的人不……”柳葵的语音逐渐模糊,终至消失不见。 久久没听到下文,孟小球稍放开他才发现,他不敌酒精的又陷入昏睡状态。 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宇仍旧深锁。 原来葵哥的心中背负着这么深的愧疚,所以他才会放任自己像行尸走肉般地 活着受罪,他用这种方式在惩罚自己。 她伸出手抚平他眉宇间的皱摺,轻轻印下一吻,又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印下一 吻,期望能抹去他所有的痛苦和不快乐。 她冀望能早日看到以往意气风发的葵哥。 孟小球拉起棉被帮他盖好,又坐在床沿痴痴地望着他的睡颜好一会儿之后才 起身,拖着隐隐作痛的脚帮他整理凌乱不堪的屋子。 葵哥这一醉可能要到半夜才会清醒,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肚子饿,她 想煮些菜放在冰箱里,等他醒来肚子饿的时候,加以微波之后就能够吃了。 孟小球打开冰箱,比人还高的冰箱内只冰了一样东西——啤酒,除此之外就 找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葵哥他……不会只靠啤酒度日子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食材,就算她的厨艺再好也变不出美味的食物来。 孟小球别无他法,也只能坐计程车来到最近的一家超市买齐所需的食材,然后又 回到柳葵的住处下厨烹煮。 她煮好了三菜一汤放进冰箱里冷藏,留了张纸条贴在冰箱门上—— 葵哥: 你醒来的时候肚子一定饿了,别老是灌酒来填饱肚子,那很伤身体的,冰箱 里有三菜一汤,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小球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