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久别重逢激动万分 过了一会儿,母亲拭去了泪水,笑着说:“美惠子,我给你介绍:这是你的大 弟弟敏雄,这是弟媳妇桃子,这是他们的两个女儿洋子和幸子。你弟弟孝雄和他媳 妇也特地从美国回来了,现在家看护着你爸爸,一会儿,回到家就可以见到他们。” 这时两个侄女把手中的鲜花送给美妹。母亲接着介绍说:“这位是你大爷家的 堂兄英树兄,这是你姨妈,这是……” 母亲对前来机场迎接美妹一家的十几位亲人逐一作了介绍。 美妹还认得姨妈,堂兄、弟弟,她操着有些生硬的日语问候了每一位前来迎接 她的人。 然后,美妹一家同亲人们分三辆车前往神户市的小原住宅。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写有“小原”门牌的大门前。 门口还站着几位亲戚,父亲坐在轮椅中,由小弟和弟媳推着,站在门口迎接她。 黄昏后的清风吹动着父亲稀薄的白发,瘦削的脸上满是期盼的神情,一行来不 及抹去的泪水挂在腮边。 美妹看着已是年迈的父亲,脑海里显现的是30年前父亲年轻时的印象,一时间, 仿佛穿越了时间隧道。澎湃的心潮冲出闸门,泪水夺眶而出。 美妹径直走到父亲面前:“おとうさん(爸爸),好久不见啦!” “美惠子,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对不起你……”父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紧 紧地握着美妹的手,眼泪滴落在她的手上,激动得抽搐起来。 母亲见状,急忙上前说:“孩子他爸,有话我们进屋慢慢地说,大家都站在外 面呢。” 说着招呼大家:“各位请进屋吧。” 美妹随着母亲进了屋。桌子上已摆好了水果、点心,还有沏好的茶水。所有的 亲戚都按辈份分二排跪在榻榻密上,大家开始叙起家常来。 亲人相会却生嫌弃 今天,所有的亲人都穿着正装的和服,男女老少打扮得妥妥帖帖,好像过节一 样,只是人们的脸上没有美妹期待的欢笑。每个人只是在和美妹说话时才露出浅浅 的微笑,不说话时则平淡地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边。 与日本的亲戚相比,美妹一家三人的穿戴看起来是那么土里土气。可是美妹一 家在出发前对自己的装束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她想,这是去日本,穿戴一定要讲究。她带着儿子到城里的大百货商场去挑选 衣服,她自己买了一件当时非常时髦的花格呢子上衣,兰色的卡叽裤子;大儿子买 了一套灰色中山服;小孙子也从头到脚换上了一身新。尽管如此,还是相形见绌。 16岁的侄女洋子和她妹妹幸子小声地议论着美妹一家的打扮。 幸子说:“姐姐,你看呀!姑姑的上衣是蓝格子的,围巾也是蓝色的,这也叫 配套呀!再看看那位大表哥,听说他还不到30岁,怎么瘦得像个小老头啊!他的服 装又是灰色的,在日本只有年龄大的人才穿灰色的衣服,我真怀疑他的年龄。” “嗨!你懂什么,人家是中国人,又不是日本人。听说那叫做‘革命服装’, 只有共产党人才穿的。”洋子说。 “哇!好可怕,我们家来了共产党。还有啊,那个小孩子最让人讨厌了,奶奶 说让我领他玩,可是他太没礼貌,就像是山里来的野孩子,总是要这看那的,好像 什么都没见过似的。”幸子说。 美惠子听到她们的议论,心里不是个滋味。 母亲向美妹叙述起了1945年的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他们母女失散后的故事: “那晚,你被人流冲散后,你爸爸把大弟弟交给我看着,立刻转身去找你,我也急 得拼命大叫你的名字。可是十几分钟后,你爸爸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他没能找到你, 我急得大哭起来,两个弟弟也跟着哭起来……”母亲说到这儿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