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二十八卖官(1) 二十八卖官 睡至大约二更天,李福突然在门外轻唤文泽。 " 何事惊慌?" 文泽被人从睡梦之中吵醒,语气十分不耐。 李福在门外请了一声罪,回道:" 是荣贵人宫中有事,荣主子她,她割腕… … 我猛地坐起身来。 " 睡下!" 文泽按住我,冷冷吩咐李福," 找太医去看, 如她执意要死—— 朕也由她。" " 皇上……" 李福犹疑着,想劝文泽。想是萼儿性情温柔平日待宫人又好, 因而连李福这样的人精也想帮她说话。但不等他说完,文泽已皱眉低喝道:" 住 嘴!" 李福顿时噤若寒蝉。 我后背陡然一阵寒冷。出了什么事情么,为什么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 睡罢。" 文泽他翻身抱住我,期待再入梦乡。而我却哪里睡得着?昨夜酒 劲已过,我睁眼睛看他不语,文泽目中有一丝烦燥,冷笑道:" 她父荣兴正买官 卖爵,经查属实——朕岂能容他?已下旨将其关入大牢,明秋处斩。荣萼儿为父 求情,朕念在父女之天性本不降罪,现她竟以死相逼,朕堂堂天子又怎会受胁于 人?" 我刚想劝,文泽已不是耐,冷冷拦住我话:"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皇后今日 帮其求情未果,你也不得帮她——朕早已不胜其烦。" 他翻身以后背对我,沉沉 睡去。 我于暗夜之中睁眼等待……好不容易捱到文泽上朝,忙赶去花萼楼。 萼儿宫里红门绿瓦明亮无尘,倒是十分干净素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宫内 摆设却仍然是井井有条。木制长型绣花架上,呼之欲出的白缎底绿叶红荷的长卷 绣图刚刚绣好一半,黄玉花薰立于青色地面之上,空气中有淡淡桂子清香飘浮。 萼儿正躺在床上流泪。手腕上缠着雪白雪白的布。比布更白的,是她一张全 无血色的脸……如此场景不禁让我侧然叹息,继而微微胆寒——那感觉如满心的 温暖之中,突然有人向心底最深处注入一剂小小冰流。我没有料到昨夜当我与文 泽, 我们情浓意浓你侬我侬之时,在不远处有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子正流着眼泪独 自伤悲生不欲死。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么?日后文泽若有了更新的新人, 他也会对我这般无情么? 一面感叹,我一面过去坐上床沿柔声劝萼儿,道:" 姐姐,俗话说留得青山 在,不怕没柴烧。你又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呢?" 萼儿抬起头,有气无力望我," 皇上他……他很生气么?" 我劝道:" 也不是很生气,只是……" 谎言却又编不下去。 萼儿豆大泪珠滚滚落下。" 是姐姐没用。" 她白着一张脸," 如我是良妃, 皇上定会为我父网开一面。现老父获罪,家人亦受池鱼之灾。我虽在宫中,却又 哪能独善其身?" 我心中一动," 姐姐家中还有何人,可否帮得上忙么?" 萼儿道:" 还有父母及两位兄长共四人,再无其他。两位兄长不争气,也未 在朝做官。" " 姐姐没有姊妹?" 我诧异地问。 " 没有啊。" 萼儿也一脸诧异," 妹妹何来此问?" 我忙笑道:" 也没什么,妹妹只是想,如果姐姐有姊妹嫁得好,其夫君在皇 上面前或可得说上话。" 又问:" 令尊此次究竟为何人所参?" 萼儿迟疑了一会,方道:" 是浩王爷。妹妹若真以为这位王爷是名成日无所 事事游手好闲之人,那便是大错特错。表面看来,他四处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实 际上他是在帮皇上明察暗访各地臣工,及协助朝庭推举官员、整治吏治。浩王爷 在全国各州府均建有情报站,而他王府,更是全国情报总枢纽。其府中藏有不少 能人高手,为的便是收集与保护满朝文武及国内奇人异士、各方诸侯与邻国重要 人物的上千宗卷宗档案……" 她紧握我手低泣道:" 妹妹你一向机智,可有办法 帮帮姐姐么?" 我左思右想,觉得异常为难,皱眉道:" 此事若果真是浩王爷出面参奏,只 怕很难令皇上回心转意。妹妹倒很想帮姐姐,只是皇上却说后宫嫔妃不得干政, 挡我回去。皇上那样喜欢良妃,不知姐姐有未求她?" 萼儿长叹一口气,道:" 怎么没求,都说她冷,可不是真真的冷么?她一向 不愿帮人,此次任姐姐苦苦哀求,只不松口。" 说至此处,再次流泪,一串串的, 如珍珠链子陡然断了线儿," 姐姐自知自己朝中无人根基浅,家父犯此大罪,而 我又惹皇上生气,哪还有脸苟活于世?本想自尽谢罪求以命换命,现皇上并不来 瞧我,想是他已厌弃姐姐……" 兔死狐悲——我于一旁也是心酸不己。可是,我又该怎样帮她?思考良久, 屏退左右,淡淡道:" 姐姐,你现就去求皇上,不用等明年,现就对令尊斩立决 罢。" 萼儿睁大眼睛看着仿佛看见鬼般,低呼道:" 妹妹可是疯了么?" 我微笑道:" 姐姐别急,请姐姐听妹妹说完。待会儿皇上下朝,去向太后娘 娘宫里请安时,姐姐也随后跟去……" 如此这般,对着她耳语一番。萼儿将信将 疑——又无其他良策,只得一试。 那天用过晚膳后,我正在灯下发呆,当值的小宫女莲蓬轻轻走进来,轻轻道 :" 小姐不必等皇上,皇上今夜已在荣贵人处安歇。" " 嗯。" 我鼻中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拔下头上一枚白色珍珠发钗,轻轻掷于 妆台。 春菱回手挑亮了烛芯儿,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听永泰宫小莺说,荣贵人今 日去太后娘娘处,当着太后与皇上面,求皇上对其父斩立决。" " 荣贵人怎样讲?" 我微笑。春菱道:" 荣贵人说她特意去向太后娘娘与皇 上请罪。说她自己已想清楚,纵然父女亲情血浓于水,毕竟以国法为重。皇上圣 明之君,必不会因她是后宫嫔妃,一直随君伴驾而特殊。且其父并非司职吏部, 竟学别人买官卖官,理当罪加一等。其父官职虽不大,但希望严处其父,杜绝后 来者。又说父母之恩无以为报,当着太后娘娘与皇上之面剪下自己一缕青丝,只 待其父身死,以此陪葬。" 虽不尽然,但大意如此。 朝中买官卖官,不少重臣均有份参与。又何故独独处斩荣父?治国之道,除 小奸前须惩大恶才是正理。要杀鸡吓猴,也得捉只大点的鸡来杀。荣父本是小奸 小猴,自起不到杀一儆百的功效。萼儿一番言语旨在先以情打动文泽与德仁太后, 让他们念其一直在宫中小心服侍而心生怜悯;再暗示其父并非司职吏部——既然 如此,他父亲如何能够买卖官爵,岂不奈人寻味? 文泽是何等精明细心之人,又怎么会不到这层? " 后来如何?" 我再问。春菱道:" 皇上觉得她深明大义,很是感动。太后 娘娘也觉得她有孝心,忠孝两全。太后劝皇上,念在夫妻之情对荣大人网开一面。 至于朝中买官卖官现象严重,须狠抓吏治方可。不是处斩一个小小知府可以杜绝 ……最后,荣大人性命得以保全,皇上也顺势去了荣贵人处。" 我便笑了一笑。 春菱装灯罩细心的合上,望着我," 奴婢怎么也想不通,荣贵人怎么能说出 这番话来?" 我笑道:" 想不通便不要想,操心多了倒累得慌。" 春菱皱眉道:" 小姐!皇上对您圣意正浓。您怎么又舍得将皇上推给别人? " 我长叹一口气,幽幽道:"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交好的姐妹。我最失意时也 曾得她安慰。" 春菱笑叹道:" 人们常说惺惺相惜——也难怪小姐与同荣二位主子交好,小 姐性情中本有荣主子七分柔及同主子三分刚的。" 我笑道:" 自己倒没觉得,偏你看得这样清楚。" 又见左右无人,问道:" 良妃放在咱们这儿的人找到没有?" 春菱小声道:" 奴婢留意多时,今早您走后,香蕙她……" 我一惊," 怎么会是她?" 春菱的身子俯在灯光里,俯过在我身前,小声耳语……又出去拿出一物给我 看……见状大惊,与春菱杨长安商量布署一番,这才安歇不提。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文泽晋封荣萼儿" 昭仪" 。正命春菱准备贺礼,萼儿已 亲过来听雨轩谢我。 多谢妹妹。她颤声道:日后妹妹若有事用得着我,姐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 辞。 我含笑点头。想宫有此姐妹,一时心中大慰。 傍晚时分,杨长安悄悄进来,悄声道:" 良主子今日又去了邀月楼。奴才奉 小姐之命,卖通锦绣宫里的小林子。他对奴才说,良主子每逢当月初一,都会悄 悄带上素金与太监何大劝出去一趟。奴才因想着今日恰是初一,于是提前躲在邀 月楼里的一层大厅的横梁之上。等至下午,那主子果然独身进来。奴才见她先对 着墙上几个黑布上的大白字叩了四个头——奴才识字不多头一个字不认得,只知 道是什么' 行深宫' 四个字。那主子叩完头后,又从布后面的墙壁之中找出一个 小木盒,再从盒中拿出一张纸。奴才因离得远,也不知那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总之良主子看后十分欢喜,又对着那面墙拜了几拜,这才将纸仔细揣进怀里走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