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遥远(6 ) 很快,倾盆大雨开始下了起来。我像一个梦游者,光着小脚丫跌跌撞撞地跑 着。一不小心就会踩进一个臭水沟或者路边的茅房里。 我隐约知道母亲在哪里。前方幽明之际,总有一束火光和我保持着相同的距 离,就像传说中的鬼火。 终于,我听见母亲的声音从秀的卧房里传出来。我浑身湿透,像个可怜的水 鬼。我趴在秀的房间门口,等了好久,也等不到母亲出来。于是我便像猫一样躲 在了隔壁老朱家堆放杂物和柴火的地方。头顶上老朱火辣辣的、像要吐出血块似 的咳嗽使我感到了温暖,一度被魔鬼占据的心,渐渐平静正常地跳动了起来。透 过木板仅有的一条缝隙,我看见母亲和秀促膝谈心。影影绰绰的光亮,有一点像 刚才在我前方为我引路的鬼火。 后来我看见母亲和秀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她们的哭声藏在深夜寂静的雨声 里,显得悲伤,又有点不真实。 十六 以后每一个令我恐惧的夜晚,我就会像猫一样躲在老朱家里的这个杂物间。 听见老朱的咳嗽声,我便不会孤独;随着秀的入睡,我也安然进入梦乡。在很多 个和老朱一起外出的日子里,我没有告诉他,我这个长久以来的小秘密以及我透 过木板的缝隙发现的一些小秘密。 我在我的隐秘之处看见许多人进了秀的房间,有老牌、柳阿生、马青农这种 嘻嘻哈哈的;有像校长老庞、土地测量员吴富民这种正人君子般的;更有我父亲 这种沉默寡言的。他们在秀的卧房打麻将散场后,没过一会儿,有一个人便像上 门行窃的贼一样重新钻进秀的卧房。 这个贼不是一个人,就像他们打麻将时的庄家一样轮换着。有时候这个人一 来,秀便把他骂个狗血喷头,然后这个人悻悻离去。 有一次老牌灰溜溜离去时说了一句话:" 何必呢,我给的钱又不是比别人的 少,再说有的人,你还倒贴给钱呢!" " 滚蛋!没门。" 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有时候,这个人一进房间,房间是漆黑的,我只能通过这个人说话的声音, 来判断他是谁。但他却从不说话,我只能听见秀的床在" 嘎吱嘎吱" 响个不停。 过了好久,这个人不知道是因为痛快还是痛苦地" 啊!" 地叫上一声,然后问秀 :" 你来了吗?" 这下我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