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我再也无心逛街,回到饭店,退了房在大堂等着。不到十一点钟,黄汉叔开 车来接我,他说已为我找了一家招待所,叫我搬过去,我跟他上了车。在车上, 我问黄汉叔白董的老婆是什么样子的,黄汉叔作了描述,跟我见的一模一样。我 说我上午见到她了,黄汉叔很惊讶。我把前后的经过讲了讲,黄汉叔说世界真是 太小了,他说一次他去佛罗伦萨,居然在河边碰见一位多年不见的老乡,后来在 巴黎一家中餐馆又碰到了。 他说他最了解白董的婚姻状况,那是一种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文化大革命” 年代的产物。因此,他很同情白董,总想给他一些弥补,让他少些遗憾。我说现 在我在给他弥补,让他少了遗憾。黄汉叔说他作为朋友,对我表示感激。我说先 别感激,救人是第一要务。黄汉叔说我也懂得了官方语言,我说这是跟白董学的。 黄汉叔说我这种义气让他很感动,但是中午要见的时祥叔可不这样认为,时祥叔 认为我要立即解除与白董的不正常关系,他提醒我见面时要注意。 到招待所住下后,黄汉叔说到外面找个地方吃午饭,我建议到星河温泉健身 会馆吃。黄汉叔问我怎么知道有这个会馆的,我说是白董告诉我的,他说他经常 在哪儿吃饭。黄汉叔说白董有没有说他经常和谁在那里吃饭,我说白董没说。黄 汉叔说他问一问时祥叔愿不愿意去那儿。他拨通时祥叔的电话,时祥叔不愿意去, 我们就在招待所餐厅要了一个包间。黄汉叔点菜,我喝茶。黄汉叔问我喜欢吃什 么,我说除了海鲜外,其他都可以。黄汉叔说,到了南海省不吃海鲜就没东西吃 了。我说白董都懂得给我点什么菜,你怎么不会?黄汉叔说白董水平高,所以能 博得我的欢心,他没这个本领。我说他别水仙不开花装蒜,像他这么帅,后面肯 定跟着一个班的小姐,每天换一个,一周都换不过来。黄汉叔“嗬嗬”大笑出去 了。 不一会儿,黄汉叔引着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进来,中等个,秃头,眉毛灰白, 憨憨木木的,不过那双细小的眼睛很有精神,如果不看眼睛,他的形象有些猥琐。 我想他肯定就是林时祥。宝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做知心朋友呢?我立即想起宝给我 讲的“时祥摸腰”的典故。 宝说那次他们几个曾在新罗县工作过的老领导,蓝文德、他、林时祥、黄汉 等回新罗县探望,县委书记钟涛招待他们,黄汉的前女友林玉娟作陪,她已调任 县委接待办工作。林时祥由于长期在监察部门工作,没进过卡拉OK厅,酒喝完了, 钟涛提议去唱卡拉OK,给林时祥见识见识,大家拍手同意,林时祥醺醺然地就跟 去了。那晚大家唱得很放松,蓝文德唱了《三套车》,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保留 节目,中间还夹了一段俄文,字正腔圆,不过没人听懂。钟涛唱了《迟来的爱》, 声情并茂。黄汉唱了《再别康桥》,很忧愁,很无奈。轮到林时祥,他左推右躲, 说不会唱,从来没唱过,最后由林玉娟死拖硬扯,和她合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 回》。别看林时祥第一次唱,功底不错,唱得有声有色,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林玉娟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和林时祥居然配合得这么好,就缠住林时祥斗酒取乐。 林时祥没经验,斗酒总是输,别人在旁边插科打诨,直灌得他咧嘴流涎,双眼乜 斜,直瞪瞪地盯着一块白洁闪亮的东西。林玉娟那晚打扮入时、凄美动人,下穿 蓝色牛仔裤,上着一件低领裸腰的T 恤,腰部有一大块肌肉显露着。林时祥看到 的闪亮东西就是林玉娟的白腰,他以为是什么东西,拿手去摩挲,轻拢慢拨,仿 佛在弹琵琶。林玉娟醉意朦胧,任他调理。宝看在眼里,钟涛问他看什么,他指 给钟涛看,蓝文德也注意到了,三人会心一笑。蓝文德说难得他今晚这么开心, 就让玉娟做点牺牲吧,三个暗笑。这就是“时祥摸腰”典故。我听了有点恶心, 但宝说,这是人性的自然流露,别看时祥做监察工作,他也有他的另面。人之所 以有另面,因为“人的本质是矛盾的”。 现在这个有着自己另面的人坐在我对面,他那双细眼紧盯着我一眨不眨,这 是一种职业病,全然不顾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青春女子。他一本正经,目不斜视, 一板一眼地问: “你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工作?你和白董是什么关系?” 废话,我心里想,难道黄汉没告诉你?我没理他。 “你为什么要来找白董?” 我“哼”地一声,又没理她。这人我怎么一见面就恶心。 “小韩,你回答时祥叔的问题。” “难道他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装腔作势?现在是装腔作势的时候吗?我来是 为了拯救白董。” “小韩,你讲话客气点。” “你们是白董的好朋友,我客气什么!” “拯救白董这种说法不对,我们是讲原则的。白董犯了错误被‘双规’,这 是组织对他的关心。” “你说说他犯了什么错误?” “这我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你怎么能肯定他犯错误。” “被组织‘双规’肯定是有错误的,没有错误不会被‘双规’。” “同语重复?”这是老师在课堂上指出的语法毛病,我突然用上了。黄汉叔 轻轻一笑,这说明他在听我说。我更来劲了,对他说:“这时再强调原则就没有 朋友了。” “我们做朋友,也只能表示关心,办案是组织上的事,而且办案的同志是省 里抽调的,我们并不熟悉。你叫我们怎么帮助你呢?”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