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往事,也是他心里对父亲最深的印迹 在罗宇恒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1967年的秋天。那是一个无云的 黄昏,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阳台上,两只小手扒住青石做的上沿,努力地垫起自 己的小脚,拼命地顶起身子,这样刚好让眼睛的视线高出阳台的边缘,看清楚楼 下的小世界。 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里,没有哪个家长不害怕自己的孩子出去瞎混的。他们大 多把孩子锁在家里,采用这种古老而简单的方法来保护这些幼小的根苗。刘辉当 然也不例外地延袭了,所以每当她离家的时候,总是不会忘记在大门的匙孔里, 牢牢地向右旋转两下。而大门紧闭的瞬间,罗宇恒的心眼就蒙蔽了。每当趴在阳 台上的时候,他总是会重新找寻到真实的内心世界。 罗宇恒仰起脑袋,看着天上正飞过的大雁,“一会排成人字形,一会排成一 字形”,他默默地念着语文课本里的句子,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飞”的冲动。 大雁慢慢掠过,仿佛带起残日渐渐消逝的余晕,像带子一样拉散在空中,出现了 片片微红。 嘀嘀! 楼下传来一声车呜。 罗宇恒立刻探下头,想要马上看清属于此刻的事物。无奈,他的身高实在不 足以逾越那阻隔心眼的高度,只有用听的方法,察觉那渐渐邻近的信息。 “班长,这次我冒险把你接出来,你可千万要小心呀。和小恒两个多月不见 了,挺想念的吧。”“小黄,别的不说了,我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呀。”“那好, 我就走了,你快回去看看孩子吧。别忘了,今晚10点。” 从楼下两个人的对话中,罗宇恒准确地分辨出了父亲的声音,除了略显无力 外,没有任何改变。而另一个声音,好像沉闷的低音里跳出了异样的斜八度,显 得有些激动。 汽车发出两声轰鸣,接着去远了。 耳边依稀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大门被人打开了。罗宇恒心中充满了对亲情 的期盼,他飞快地跑下了楼梯,站在了父亲的面前。 罗宪雄看着儿子,默默地站着。他的嘴唇抖动了几下,没有移动脚步。 “爸爸!”罗宇恒大叫着扑进他的怀里,两只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腰。 “小恒,我的好儿子!”罗宪雄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用双手举起儿子, 一下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噢,坐飞机喽,我是空军司令,我命令中队长迅速向我靠拢! 哈哈。”罗 宇恒快乐地叫着,喊着,房间里洋溢着童真的笑。 罗宪雄轻轻地放下儿子,转身走上了二楼的书房。当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 他右手托着那个炮弹壳做的烟灰缸。 “爸爸,你又要欺负它? ”罗宇恒眨眨眼睛扁起了小嘴。罗宪雄没有任何话, 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儿子的旁边。 他点起了一支烟,在缭绕的迷雾里探求那许久没有答案的问题。 嘀嗒,嘀嗒。罗宇恒清楚地听到父亲老式的上海表的秒针轻轻地移着脚步, 好像随着父亲的心跳,合拍地呼应着。他看了看父亲的脸,那异样的冷峻使他不 敢发出任何声响。 当沙发上空已经布满暗尘色,罗宪雄才用手重新碰了碰儿子,开始了父子俩 从未有过的一次谈话。 “小恒,想过爸爸哪天会离开你吗?”罗宪雄说着,将两指钳住的香烟,伸 向炮弹壳边,柔和地弹了两下。 “回答我,儿子,想过你一个人呆在这个家吗? ”他见儿子愣愣的样子,就 将问题变得更加直接化。 “爸爸,我现在不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嘛,白天妈妈总把我锁在这里,哪里也 不能去啊。”罗宇恒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看着儿子丝毫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的样子,罗宪雄决定更加明朗一点。 “小恒,想过没有了爸爸以后的生活呜? ” “啊? 爸爸,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离开我和妈妈? ” “儿子,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爸爸告诉你,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要问为 什么的。这是个活的世界,不是你读的印在纸上的《十万个为什么》。” “哦。那爸爸你是出差还是去打仗? ” “都不是,爸爸去寻找真理。,‘ “真理? 它是什么? ”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罗宪雄掐灭了烟蒂,缓和了空气,“小恒,去拿象棋,我们父子俩再杀一盘。” “好嘞!”罗宇恒兴冲冲地跑上了楼。 罗宪雄看着幼小的儿子,眼中噙着的泪,一滴滴向下滑落…… 棋局的结果,自不必说,老子战胜了儿子。 罗宪雄用手抚着儿子的后脑,笑了笑。 “小恒,看着这些车、马、炮,它们不过是我们手里的棋子,但是爸爸和你, 还有这世上所有的车啊,马啊,炮啊,我们又都是谁手中的棋子呢? ”“爸爸,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哎。”“小恒,你不用懂,只需要用你的小脑袋记住就好了。 到了你明白的那天,你就成人了。”“那要等好久吧? ”“小恒,不是时间的问 题,而是你的感受和感知。爸爸曾经给你讲过,小甘罗当宰相的故事。也许你很 快就能明白这些道理,成为大人了。”“那我明白了,成了大人,就能见着你了 吧?”“呵呵,小恒,到那时,你就不需要爸爸了,也许会觉得爸爸碍事了。” “爸爸,为什么跟我说我不懂的事? ”“那是因为打今晚以后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答案像晴天霹雳样一下子击中了罗宇恒,两行成串的泪滚落下来。 “不许哭! ”罗宪雄提高了嗓门。罗宇恒立刻被父亲的神色吓住了,只剩下 抽泣。 “你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既勇敢又自信!不许哭!”“爸爸,我不要,我听 不懂你的话,不要你走!” “不要哭,我的儿子,你都8 岁了,要像个小男子汉,这样爸爸才高兴。” “还记得你那次偷茶叶喝,我为什么打你吗? ”“是……因为要送礼的。……嗯。” 罗宇恒忍住眼泪,断断续续地说。 “不对,儿子。是因为那盒茶叶不是凭你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你要记住,只 有你自己有本事,别人才会像尊敬爸爸那样尊敬你。否则,你也和大院外面的孩 子们一样,整天和那些胶泥、碎木头相伴!你6 岁,我就背你登上了泰山,就是 想让你看到我们伟大祖国的秀丽山川。所以,记住爸爸的话,做个有用的人。” “嗯,爸爸,我会牢记你的话,做个好孩子,听妈妈和老师的话。”罗宇恒听不 太懂父亲的话,但他心中想着,只要我做了最高保证,父亲也许会改变主意,留 下不走的。他心中想的最高保证就是听从一切长辈的话。 罗宪雄用许久的沉默回应着儿子,也许他觉得沉默是将这次谈话结束的最好 方式。他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吸着,将已经散去的烟雾重新凝聚起来。他吐着白 白的圈,好像希望圈住什么,但圈却迅速地散去飘向远方。当这支烟燃到了尽头, 他抬起手腕看表,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摇了摇头,用手轻轻地旋了旋 表旁的旋钮。然后慢慢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儿子。 忽然,他伸臂抱起了儿子,用最大的力量夹紧了。 “爸爸,……我透不过气了。” 罗宪雄松了劲,将儿子拢在胸口,低下头用力地吻了吻儿子的额头,接着把 他放了下来。随着最后传来的门锁转动声音,罗宪雄消失在罗宇恒的眼前。罗宇 恒整个人呆坐着,没有哭,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一个人享受着剩下的寂寞。 房间里很静,唯一的声音只有有节奏的嘀嗒,嘀嗒…… 傍晚的时候刘辉回到了家里,她是从顺义县回来的。今天那里开学习总结会, 所以她比平时回来得更晚了。当听了儿子叙述以后,她沉默了大约一刻钟,然后 拨打了两个电话,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天晚上,罗宇恒度过了第一个孤独的夜晚,他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以后还会 多起来…… 一个8 岁的孩子突然遭逢如此大的家庭变故,本来被幸福和美好光环笼罩的 罗宇恒,一下子像被遗弃的小羚羊,失去了方向。他也是从那一刻起,才开始强 迫自己坚强、勇敢地面对那一个个未知的问号。他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影子,也 明白了,只有它或许才是永远伴着他的,是永恒的。他面对着空荡荡的家,想着 那昔日的欢笑,与父亲的追逐,与母亲的撒娇,都成了他幼小心灵上最深的印。 而今天以后,他感到自己好像一下子变了,变得爱思考,爱琢磨了,也变得不爱 说话了,不爱笑了。 当然,刘辉也是去而不返。至少,在罗宇恒的身高超过他家院子里那棵小枣 树前,他没有再见过母亲的身影。 第二天,罗宇恒就被接到了一个新的家。也许是父亲的安排,也许是母亲的 那两通电话,总之,父亲的老战友——马参谋长开始抚养他长大,并且让罗宇恒 管他叫爸爸,告诉他,这是他父亲的命令。 罗宇恒从此被迫接受了这份特殊的亲情,也接受了马丁的独生女——马晓苇 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妹妹。 以前,罗宇恒只是每星期和马晓苇见一到两面,因此只感觉到她的可爱,却 感觉不到她的烦人。而现在,他几乎不能想象晓苇竟是这样霸道的女孩子,她经 常盛气凌人地一叉腰,用手一指,命令自己为她服务。那样子就像自己书里看过 的最讨厌的女王——克里奥佩特拉,令人感到恶心。她还经常在他的面前摆起小 姐的架子,而这一点最让罗宇恒受不了。但是有时,晓苇也会表现出她可爱的一 面,就像原先每次去罗宇恒家一样,友好地和这个小哥哥谈有趣的话题,甚至还 会扯扯他的衣服,摇晃着身子,嗲声地叫着“宇恒哥哥”。而罗宇恒却 是非常反感这种落差极大的感觉,有时自己好像是她的哥哥,有时又好像是 她的奴隶,甚至就像她家里的勤务兵一样。慢慢地,他对晓苇的好意也渐渐变成 了躲避。虽然每次要一起去上学,每周又要一起回到这个家,但是,只要有可能, 罗宇恒就会离她远远的。他喜欢呆在自己的空间里,不让任何人打扰,尤其是对 这个骄横的小公主,更是在心中挂上了一块“晓苇不得入内”的牌子。 马丁确实像父亲一样对他,而且像个慈父。每每罗宇恒做了错事,他会严厉 地批评他,而罗宇恒把一切做得很好之时,他也不会大加赞扬,只是默默地点点 头,并嘱咐他要保持,不要骄傲和盲目。甚至于在对待他和对待晓苇的态度上也 有区别,对晓苇是直接的,而对他则是一种隐隐地藏在深处的关爱。 对于孩子来说,最能接受的爱是直接的,而不是间接的。 马丁对一个8 岁的孩子的良苦用心,换回的却是罗宇恒对他的隔阂,在孩子 的心中,自己能得到的,只有是面前的、真正的、才是最能感动的。而深刻的东 西,在他的思想还远没有靠近成熟前,是不可能有一丝一厘的感受的。 罗宇恒在这个新的世界里生活着,他的感觉却是陌生,甚至在心灵的窗上, 已经罩上了没有人能揭去的一层黑布。 他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回到自己家的院子里,去和那棵小小的枣树比比身高。 那棵枣树,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也只有到树前默默地站着,才能回想起 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一刻,他的心是快乐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随着小枣树的增高罗宇恒也增高着。 虽然学校里的老师大部分被批斗了,但依然没有停课。罗宇恒和马晓苇照常 地去“八一”,也照常地在周末被马丁派去的军用吉普车接回家来。 在那个时候“八一”是一所不错的学校。它的前身是聂荣臻元帅在华北晋察 冀创立的“荣臻小说”。这所学校当时的学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干部子女,就 拿罗宇恒他们班来说,不少都是部队的子弟,每到周末,学校门口就会排着好几 辆军车,等待着下学的他们。 1967年随着夺权任务的逐步实现,中共中央发出了停止外出串连,大、中、 小学开始复课闹革命的号召以后,学校里的制度便有了明显改变。特别是1968、 1969两年,孩子们变得异常辛苦。有时一天分为上下午来用,上午的时间用来学 习文化知识,而到了下午,学生们则被集合拉到窑厂,大一点的负责烧砖,小一 点的,像罗宇恒这样的,负责把高年级烧好的砖码放整齐,有时也负责垒砖坯。 这是为了响应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在当时各级党政领导班子 的日常工作中,备战工作被当成带动其他各项工作的“纲”。全国上下处于临战 状态,各地到处积极开展了“深挖洞,广积粮”的活动。有的时候则是刚上了3 节课,就被拉到公主坟上一带挖防空洞,罗宇恒他们年级的职责是用小独轮推着 那一车车翻挖的土。对于这群不大的孩子们,想要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在当时 还算容易,大多的方法是给他们讲战斗英雄和雷锋叔叔的故事。孩子们被激励, 怀着饱满的热情在空场上跑来跑去。后来,又多了一项必修课。同学们每周都被 拉到通县,参与农田劳作。在那一段时间里,通过学劳结合罗宇恒初步学会了插 秧和撒种,也丰富了一些书本上学不到,而比较实际的技能。1971年以后,学校 教学基本上走上了正轨。而这一年,罗宇恒已经是小学六年级,到了人生的第一 个岔路口。 初中的生活平淡而简单,虽然时不常地有去工厂参观学习的活动,但大多时 候,罗宇恒还是将精力投入到了文化学习中。他比一般的孩子更加知道珍惜时间 在下学后空荡荡的教室里,常见到他奋笔的身影。12岁的罗宇恒,开始思考父亲 的话,“有本事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他孤寂的性格没有变化,反而因为种了仙人掌,越发孤傲。 有时,他常常独自欣赏仙人掌,那锋锐的手掌,和那憨憨的绿,不随季节的 迁移而变化,永远地微笔。他微笑着,因为他感到自己是独立的,不受任何风吹 雨打而转移,和那仙人掌一样,立在那里,直面自然。 本来,上完初中就可以走向社会。那时,上高中的人很少,至少都是些得到 推荐的,品德优良的,能够成为飘萍中的幸运儿。 而罗宇恒的幸运在于,在他初中毕业前一年,“八一”设立了高中部。这样, 他就顺理成章地继续留在了这个历史悠久的母校。 “上高中的第一天,他就坐在我的旁边,是我的同桌。”姜雪端起杯子,轻 抿了一口,然后用餐巾在嘴边蘸了蘸。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勾起了我继续听下去 的兴趣。 接下去的故事才让我真正地了解了这位传奇人物的心路起点和他的一段刻骨 铭心的,又似乎错位的情感。 1974年9 月1 日在罗宇恒的记忆里是个晴朗的日子,天空澄澈得似乎不能用 万里无云来形容。他一时也找不出更加美好的词藻来修饰,只是望着天空傻笑着, 心里漾起一种美好的希望。他和新同学们排队站在操场上,仔细地听着扩音器里 传来的每一句号召。学校的喇叭似乎因为陈旧而发出的声音有些变调。 “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你们庄严地站在红旗下,但 是我们不要忘记无数……” “又是老一套。”罗宇恒旁边的一个女生小声嘀咕着。 扎着修长的辫子,有着一张秀气的脸和微蹙的双眉。罗宇恒冷冷地看了看她。 没有想到的是后来,他和她坐了同桌,而且一坐就是三年。在课间的时候, 罗宇恒才认识了这个羞涩的小姑娘。她是地方上某局长的女儿,叫姜雪。虽然不 是个大方的女孩,但是她对事情有独特看法的性格,倒是吸引了罗宇恒一些注意。 在班干部的选举会上,由于罗宇恒的年龄偏大,被同学们推举为班长。而姜 雪却由本来的生活委员阴差阳错地改为了学习委员。改变的原因,后来大家都记 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姜雪的话很跟形势,针对当时“白卷英雄”张铁生反对文化 考察的报道说了诸如“中国的教育事业将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之类的闪光语言。 3 年的时间里,在和姜雪的接触中,罗宇恒领悟到了自信对于一个人的重要 性,而姜雪也意识到“骄傲使人落后”的严重性。他们因为熟识的缘故,经常一 起去动物园边上的莫斯科餐厅。这个在当时堪称豪华的地方,经常聚集着多少追 求时尚、满腔抱负的青年男女,他们在一起毫无顾忌地畅谈自己的思想,谈论着 超越时代的话题。这里也被亲切地称为“老莫”。姜雪最喜欢吃“老莫”的俄式 牛尾汤和沙丁鱼。每次来,她都要亲切地和它们进行一次例行的“对话”。而罗 宇恒对吃却不是很上心,他的注意力常常集中在那些比自己年龄大的孩子身上, 听着他们宣讲自己的人生宣言和自我奋斗的经历,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贴近。 他二人的称呼也很特别,一个称对方“班长”,另一个则叫“学习委员”。 对于初三的马晓苇,罗宇恒仍是采取躲避的策略。虽然有几次也被迫带她来到 “老莫”,但是中途离去的罗宇恒经常留给她一个问号,让她不知所措。每当这 个时候马晓苇总是在气愤之后大哭一场,然后打电话搬来救兵——司机小周,拉 着她在长安大街上威风地飙上一圈,好找回她本来的小姐身份。而这时,罗宇恒 早就和姜雪乘公车回到了“八一”。由于住校的原因,回校晚的马晓苇总是被传 达室的李大爷教导一番,躲在一旁的罗宇恒,在欣赏完自己的成果后,会微笑着 溜回宿舍,趁着老师查夜的间隙,避开最危险的拦阻,钻入自己的被窝,美美地 进入梦乡。 三年中给姜雪留下最深印象的一次,是1974年秋天的校运动会。当时,和罗 宇恒还不太熟的她报名参加了女子4X100 米的接力项目,而罗宇恒因为是班长的 缘故,被迫选择了无人问津的1000米。在罗宇恒试练时,因为跑步姿势不正规, 还被姜雪嘲笑过。之后她虽然耐心地纠正了,但是罗宇恒骄傲的男子汉个性仍受 到了沉重的打击。 在1000米正式比赛时,他们班没有拿到名次。原因是罗宇恒那天根本就没有 出现在运动会上。后来姜雪才了解到,原来罗宇恒的养父找到了他的母亲并把她 接回了北京,罗宇恒才请了事假的。但是那件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罗宇恒几乎 每天都很忧伤。在姜雪的再三询问下,才知道他的母亲不但疯了,还给他带回了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 在当时来讲,这绝对属于奇闻,足够成为天方夜谭中的“八一”篇。 罗宇恒告诉姜雪,他的这个小妹妹看起来很可爱。抱回来的时候,穿着一身 粉红的小棉袄,小小的圆领上绣着两个浅黄的字“莉莉”。 后来,罗宇恒的母亲被送进了专科医院,罗莉替代了马晓苇的地位,成为他 心中真正的妹妹。 1976年春天,悼念周总理,拥护邓小平、反对“四人帮”及“左”倾错误的 强大的人民抗议运动发生了!在这一震动全国、震动世界的“四五运动”中, “四个现代化”的口号,成了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向天安门广场的人们沟通 思想,互相鼓舞的力量源泉。在实现四个现代化宏伟目标的旗帜下,人民群众反 对“左” 倾错误和“四人帮”的斗争最终汇合成强大的历史潮流。这年10月,粉碎了 “四人帮”,10年之久的动荡终于平静下来。 罗宇恒高兴的是,父亲是第一批被平反的,而且恢复了原有的荣誉和共产党 员身份。但是,失踪的罗宪雄再也没有回到大院来,军区和上级领导经过多次寻 找,最终得出了“可能死亡”的无奈结果。因为主管行政的吴参谋长在“文革” 时期被逼自杀,所以本来主管军事的马丁,被提升为大区正职。这在当时虽然引 发了不少人的质疑,但还是在总部的一纸通告下顺利地进行了。而升职后的马丁, 似乎变了一个人,对待问题的态度变得世故和古板,甚至有些唯我独尊。这在当 时已经17岁的罗宇恒看来,似乎一切都心知肚明了。 而对于罗宇恒最不利的因素,则是晓苇的脾气也随着他父亲的升迁而直线上 升,她渐渐地变得骄横了,对待事情不再遵循什么道理,而是动不动就用我是政 委的女儿,你们都要随着我转、跟着我走的观点,左右着所有身边的人。 罗宇恒对她已经可以用讨厌来形容了。 相反,他对于姜雪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加亲近。遇到有什么事,都要一股脑 地倒出来和她探讨一番。的确,姜雪给了他一种信任的感觉,但是这仍然不是他 最需要的那种感觉。因此,和姜雪的话题,也仅限于关于“老莫”和无关痛痒的 东西,至于涉及内心的想法和活动,他仍然选择关闭大门,讳莫如深的做法。就 这样,在3 年的时间里,罗宇恒仍然没有抹去心上的阴影。有时,一种想家的感 觉在他的心里反而变得越发的强烈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