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的一生约有三分之一时间在床上。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个自称哲人的名言,由于床的特殊意义,人的一生应当 有一张好床。 可是现在,她这张床却一点也不好:学生宿舍专用的单人床,床尾密匝匝挤满 了书,稍微抬头就会撞到床架上;此刻,床上正横着两个白鸟似的躯体。 她无奈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听着他的呼吸声,嗅着他鼻翼里发出的夹杂一些 淡淡的甜甜的酒味的气息。 她对这些声息太熟悉了,尽管她已有半年没有接触。陡的,他那温暖的、过于 柔软的手无意中触到她身体的敏感部位,她突然萌生一种念头:在这分居期间,他 忠于她么?丈夫虽然不算英俊,但体魄健壮,关系甚多且担任一官半职……她猛地 想起几天前做过的一个梦:远在异地丈夫正与一个少女做爱。她惊醒了,躺在也是 这张床上,一个人嘤嘤地哭了。同学问她,她如实相告,同学告诉她,梦都是假的。 她相信了。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丈夫仍在熟睡。 时针指向三时,初夏的风,软软的,湿湿的,从窗外吹进来,半掩的淡蓝色窗 帘的一飘一飘的。她从屋里可以望见窗外学校的礼堂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上偶 尔有同学路过,可是谁能想到咫尺之外,她正赤条条卧于床上。人生真是太有趣了! 她是出类拔萃的那种女人,风姿绰约,多情妩媚,乌黑的瀑布似的长发,映衬出瓜 子形的秀色可餐的脸;深澈如水的大眼睛,透出几丝忧郁;微呈弧形的高鼻梁,一 对银葫芦般高耸的乳峰,剔透玲珑…… 她的美貌在街市男人的羡慕的目光中往往更多地体现出来。有一次她到王府井 大街买东西,一个怯生生的小伙子一直跟随她到美术馆门前;她停下了,那小伙子 脸涨得通红,羞涩地说:“你太美了,简直是一幅艺术品。” 她听了,傲然一笑,轻盈地走了。 小伙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怔住了。 她时常感到委屈,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丈夫吴欢好像无所谓,在家时, 总是把她关在屋里。丈夫到外面不知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干脆睡在朋 友家里。由于门当户对,她与吴欢组成了家庭,3年后生了一个儿子。她的父亲是一 个司局级干部,“文革”中自尽。吴欢的父亲是某单位局长,母亲是某单位人事处 长,如今都已退休在家。她通过公公的关系,从一个中学教师调到一家出版社当编 辑。公公的呆板,婆婆的刻薄无情,像两座大山重压着她,使她喘不过气来。公公 和婆婆在“文革”中都颇得意,整人整惯了;粉碎“四人帮”后,无所事事,因此 把整人的习惯用在儿媳的身上。最为可笑的是在家里的电话上偷偷安装了一个窃听 器,专门窃听她与外界通话的内容。她把满腹委屈和怨愤全埋在心底,有时偷偷拭 泪,怨恨丈夫经常夜不归宿,埋怨丈夫所在的单位没有住房。两年前她决定投考北 京的大学,以摆脱家庭的罗网。她天性聪慧,博闻强记,居然考取了京城八大学院 中这座有名的文科大学。 她叫梦苑,顾名思义,仿佛一生都恍惚梦中,考入大学时本来想换一个名字, 可是挖空心思,搜尽辞典,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好名字。 吴欢醒了,惺忪着睡眼,瞟了她一眼。 “几点了?”他问。 “快四点了。”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电子表。 梦苑怔怔地瞧着他。 “我跟你做爱时,总看不清你的面孔。” “你总是在梦里。”吴欢笑着回答。 她用手抚摸着丈夫的头发,平时她也喜欢这样做。对眼前这个狡黠的男人她喜 忧参半。他干练聪明,擅长投机钻营,但是太缺少幽默感和情感色彩。男人需要事 业,女人需要爱情,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吴欢一骨碌爬起来。 “我要上厕所,撒尿。” “这是女生宿舍,没有男厕,用这个吧。”她弯下腰从床下取出一个大空瓶子, 里面已有半瓶尿。 吴欢接过瓶子,打开瓶盖,闻到一股淡淡的异样气味。 “嘿,真有意思。”吴欢咂巴咂巴嘴。 “夜里上厕所,楼道里风大,也怕有男同学藏在厕所里。” “怎么?这里不安全?” “去年秋天,有个湖南藉的男同学藏在楼上的女厕所里,正赶上有个女生夜里 泻肚,那个男生脸上蒙着块布,捂住那个女生,那女生胆子挺大,一把撕下了那男 生蒙在脸上的布,那男生慌了,跑回宿舍竟上吊自杀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吴欢叹了口气。 梦苑把吴欢用过的瓶子又放回原处,她神秘地笑笑,“这个主意还是小红出的 呢!” 小红是她的同屋同学,见吴欢出差路过北京来到学校,暂时住到别的同学宿舍。 吴欢望着另外两个空床,四周也是漂亮的床围,中间有个拉锁,俨然成为一个 小天地,梦苑跟他说过,那两个同学一个要考研究生,回家复习功课去了,另一个 因患甲肝也回家乡养病去了。 壁上贴的都是硕大的男明星像,有周润发、费翔、屠洪刚、蔡国庆……顶壁上 赫然贴着拳王阿里格斗的巨像。 吴欢不满地嘟囔道:“我看着眼晕,怎么这么多男明星像?!” “都是小红她们贴的,她们两个都没成家,应当理解,理解万岁嘛。” 吴欢用手拨弄着梦苑床围挂上着的那些小布娃娃:“你怎么不挂我的像?” “挂老公的像?人家笑话死了,亏你说得出。”梦苑用拳头睡着吴欢的脊背。 吴欢猛地抱住梦苑说:“告诉我,你在北京有情人吗?” 梦苑用力挣脱他:“看,都弄疼我了!你怎么总这么疑神疑鬼的,你有没有情 人?” “我没有!”吴欢斩钉截铁地说。 “向毛主席保证?”梦苑双眼紧紧盯着他。 “向邓小平保证也成。” “性伴侣也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就是没有!” 梦苑想起她十来岁时夜里起床上卫生间,从窗户偶然看到邻居刘阿姨夫妻两人 在床上的一幕幕情景。以后她就像上了弦的簧条一样,经常在晚上寻觅这种情景。 吴欢搂住梦苑的脖子,吻了几下,又问道:“我一直迷惑不解,小苑,你到底 有没有把初夜权给我?不然怎么……?” “啪,”不等吴欢说完,梦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还问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什么年代了?!快穿衣服,小红可有这屋里 的钥匙。”梦苑说完,双脚已经落地。 吴欢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一骨碌爬下床,去拿那狼藉的衣物。 梦苑心里非常清楚,吴欢决不是第一个与她有性关系的男人。 可是那段初恋也非常朦胧,那还是在她高中毕业分配到A市二中当语文教师的时 候。那时候她清纯,喜欢憧憬未来。当时学校有个体育教师,三十多岁,精力旺盛, 外号“奔马”。起初梦苑对他没有在意,只是把他做为一般同事看待,偶尔也请教 他一些体育锻炼方面的问题,每逢这时奔马总是循循善诱,耐心解答,梦苑也总是 嫣然一笑,做为回报。 一天傍晚,学校已经下课,校园里静悄悄的,梦苑正在操场西北隅的女厕所上 厕所,一个足球从外面踢进来,正她落在梦苑身边。一个身影闪进来,是奔马。 “你……你怎么进来了?!”梦苑脸一红,不高兴地说。 “失礼,失礼,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捡球!”奔马走过来,从从宽宽地捡起 球,慢吞吞地出去了。 梦苑感到一阵别扭,但是又无可奈何。 从这天起梦苑开始注意奔马,她发现奔马开始注意自己的仪表了,他那又旧又 皱得运动服不见了,换上了淡蓝色的夹克衫,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新皮鞋代替了旧 皮鞋,胡子不见了,露出铁青的下巴。梦苑还注意到,自己在教研室判作业时,偶 尔瞧一眼操场,常见奔马正怔怔地望着她出神,有一次烟蒂竟烧了他的手指,他 “哎哟”尖叫一声才从云山雾罩中出来。 梦苑有点害怕,奔马搭弓上箭,似乎已对准了自己。 梦苑的父亲去世后,家里剩下妈妈和两个姐姐,因为家里有两个姐姐陪伴妈妈, 再加上学校离得较远,因此她向学校申请到一间平房宿舍。九平方米的住房,一张 单人床,一个写字台,一个书架子,一个衣柜,几乎占满了这狭小空间。 这天夜里,梦苑被一个奇怪的梦惊醒,她梦见自己正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马路 上躺着,四周是汽车和路人,交通阻塞,噪声不断。…… 醒来后,她感到干渴,悄悄下床,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她的心“砰砰”直 跳,浑身火烧一般…… 窗户大开,一股疾风卷来,一个黑影钻了进来,发狂地扑到她的身上。 “啊!……”她尖叫一声。 “我要你……”一阵发狂的声音,似浪潮淹没了她,她挣扎几下,不再反抗,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颤僳…… 奔马终于征服了梦苑。 梦苑似一头萌春的小鹿,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之中。 岁月匆匆,到了收获的季节,秋高气爽,层林尽染。这一天晚上,梦苑怯生生 敲开了奔马居室的门。 门开了,奔马四顾无人,将梦苑拉进门,然后关上门。 “我已经两个月……”梦苑小心地说着,不知是祸是福。 奔马吃了一惊。 “咱们成家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奔马紧紧拥着她,就像搂着一只小猫。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有家室,但这不影响我爱你……” “什么?你骗我!”梦苑一听,险些昏过去。 “你是我的情人,我们俩人天生注定有一段缘份。” 梦苑呜呜哭出声来,她从未这么伤心。 奔马用手轻轻抚着她的柔发,“我有个熟人在医院,明天我带你去。” 梦苑用力捶打奔马:“你真坏,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骗子!” “我可告诉你,风声如果漏出去,你在学校就没法呆了,多为你的前途想想……” 梦苑就你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有欢乐,也有眼泪。 这段初恋像是开在坟丘上的一朵美丽的花。 梦苑和吴欢进了学校的食堂,引起同学们一阵议论。梦苑是学校出了名的美人, 有“校花”之誉,平时不知有多少男生垂羡于她。有的“围追堵截”,有的目不转 睛;有的屡约屡拒,更有胆大的乘着酒兴干脆溜进她的房间躺在床上酩酊大睡,弄 得她只好暂栖别处。她是南国娇娃,但是却有北人的快气,一次喝半斤酒也不含糊; 有一次,她邀了3个男同学在夏日的天安门广场躺了一夜,冰凉的地,火热的心,同 窗情谊,男女无猜,溶溶月下,枕臂高歌,歌曲从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一直唱到九 十年代。 在食堂吃完晚饭,吴欢去涮碗,梦苑一个人走出食堂,在门口等候吴欢。这时 一个男同学凑上来。 “梦苑,看,月光多明亮,咱们一起到小树林散散步吧?” 梦苑朝后努了努嘴。 那个男同学是那些“围追堵截”中的坚持分子,他不甘心,又往前凑上来。 “今晚我要朗诵一首献给你的诗,请你为我施舍一点时间……” 梦苑望望后面,吴欢还没有出来。她生气地一撇嘴:“你自觉一点,我老公在 后面呢。” 吴欢出现了。那个男同学一溜烟溜走了。 吴欢:“梦苑,咱们到树林里散散步吧。” 梦苑点点头。 两个人朝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初夏的风,暖暖的,月牙高悬,皎洁的月光轻轻地泻进翠绿的小树林,小树林 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校园的夜晚,梦一般的美。 寂静无声。 梦苑与吴欢默默而行。 梦苑埋怨道:“你看你,分手都半年了,还是默默无言,跟我就没话,一遇到 你那些哥们,就像打开了话匣子。” 吴欢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梦苑用嘴往左面努了努,那里有一对男女同学热烈长吻,旁若无人,仿佛两尊 雕像。 吴欢唬了一跳。 “你瞧,她们就像米开朗基罗的杰作!”梦苑由衷地赞叹道。 吴欢不满地说:“学生应以学为主。” 梦苑瞥了他一眼:“你别假正经了,上回我探亲回家,正赶上情人节,你BP机 上出现的那句‘我随你走遍海角天涯’是什么意思?那个姓董的女人是谁?别以为 我是傻子?” 吴欢辩解道:“那是一个朋友开玩笑,只是一句歌词。” 梦苑岔开道:“孩子好吗?” “越长越可爱了。” “他就是不想我,都是奶奶惯坏了。”说到这里,梦苑眼圈红了,眼泪差点落 下来。 “谁说的,孩子虽然和奶奶睡在一屋,但是经常抱着你的照片睡着了。” “是吗?”梦苑倚靠着吴欢,滚烫的泪珠一滴滴淌在吴欢的手上。 一忽儿,梦苑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吴欢说:“你在家还是跑东跑西的吗?孩子 没了母爱,可不能也少了父爱。” “白天工作那么忙,晚上骨头像散了架,哪有心思出去。” 梦苑挣脱他:“算了,你最虚伪了,谁不知道你尽往歌厅跑,这次我听你唱歌 那么在行,就知道是泡歌厅泡出水平了。” 吴欢嘟嚷道:“有时候也搞点公关活动。” “算了吧,我那时在家就像是个寡妇……” 吴欢讥讽地说:“现在你可解放了。” “对,我是一个自由人,就像当年的娜拉,我解放了!”梦苑长长地舒出一口 气。她觉得今晚小树林的空气新鲜,简直让人陶醉。 第二天,吴欢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离开了北京。梦苑到车站送他,她望着丈夫 的背影,感觉她那颗心也是疲惫的。 一个星期日,梦苑躺在学院宿舍的床上感到有点寂寞,同屋的小红到城里姑妈 家去了。 “要知道,每逢周末和星期天,如果一个漂亮的女人寂寞地坐在单身宿舍里, 没有男同学邀请,就说明这个女人没有魅力。”梦苑一想起某同学的这段话,不禁 生出几分惆怅。 今天偏偏没有男生敲门,她决定上街。 梦苑穿一条米黄色的长裙,头戴饰花朵的阳帽,脚蹬一双米黄色高跟皮鞋,走 在街上,亭亭玉立,就像一株黄玫瑰。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圆明园。 她喜欢这废墟的壮美,因为它很有些味道。昔日的皇家御苑,琼楼玉字,瑶花 琪草,随着英法联军的战火,早已灰飞烟灭。残墙颓壁,断石废垣,折射出历史的 阴影。 梦苑来到绿草萋萋中的西洋楼遗址。 她略感疲倦地斜倚残壁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听到附近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正在低声地朗诵着一首 抒情诗。 “女人的身躯啊,洁白的山峰,洁白的腿, 你像一个世界,躺着委身于我。 我粗壮的农夫的身体开垦你, 并使儿子从大地深处坠地。 我仅仅是个通道,鸟儿们从我身上飞出, 夜用它压倒一切的力量淹没了我。 为生存下去我锻造你像锻造一支武器, 像我弓上的箭,像我弹弓上的石…… 梦苑觅音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躺在草丛里;他脸色苍白,气质文雅,是那 种一见面就能叫人永远记住的男人。 “这诗是你做的吗?”她好奇地问。 男人看了看她,没有回答。 沉默能制造距离,也能创造奇迹。 沉默还有一种暗示。 男人沉默时,女人往往更加好奇。 “你为什么不说话?”梦苑又问。 “我们素不相识。”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含蓄。 “你是诗人?” 他摇摇头。 “应该说我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梦苑听出这声音里有一种伤感与哀怨。 “诗是天籁之音……”梦苑睁大眼轻声说。 “在没有爱的日子,心如同一潭死水,诗是沉到水底的乱石。”中年男人淡淡 地说。 “但是,”梦苑接话道,“在爱降;临的日子里,诗是人心底的浪潮。”在这 样的应答中,她感觉到自己迷茫的心好像碰到了一面惊险绝美的山岩陡壁…… 中年男人支起了身子。 真是奇遇,这个女人,她的心像回音壁! 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年宇轩昂、风度儒雅,身体像一尊雕塑。 梦苑激动得眼睛泛潮,“你叫什么?” “雨亭。” “雨中之亭,多浪漫的名字!”梦苑轻声地感叹道。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梦苑。” “梦苑?多美的名字。”梦苑雨亭,景物形胜,难道这不是天生奇缘?雨亭凝 视着面前这个美丽脱俗的女人,心里喃喃道。 “我猜想你是一个学生,而且是学中文的。”雨亭大胆地拥住了梦苑。 梦苑从来没有过的迷醉了,满眼尽是落花缤纷…… 雨亭小声与她低语。 梦苑微笑着摇了摇头。 雨亭拥紧了她,雨丝霏霏。 红烛燃尽,已然夜半。 梦苑的床上,梦苑蠕动着嫩藕似的身体倚偎着雨亭。 “我好像是在梦里……”梦苑喃喃地说。 “人生就是一场梦……”雨亭仔细观赏着梦苑美丽的青春胴体。 “你真是一个优秀的女人,”雨亭赞叹地说。 “可是谁也没有发现我的优秀。”梦苑无限伤感地说,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是夜深人静,二人腹中饥饿,于是攀过学校的矮墙,来到马路一隅的小酒馆 喝酒叙话。 屋角有两个人喝酒划拳,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打盹儿。 两人已各自狂饮一扎啤酒。 雨亭又唤老板娘拿来两扎啤酒。 梦苑两颊泛红,醉意朦胧。 雨亭叹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放下酒怀问道:“你有老公吗?” 梦苑神秘一笑:“我不告诉你。” “你肯定有老公,我可以告诉你,我有老婆,而且漂亮贤慧……” 梦苑:“那不挺好吗,你又何必如此呢?” 雨亭又拿起酒怀:“可惜我们结婚15年,总感到缺点什么,长期以来就像兄妹。 唉,一言难尽!” 梦苑盯着他的眼睛:“你说的是真话?” 雨亭狡黠地一笑:“我从来不说假话。” 梦苑:“我看你像情场老手……” 雨亭:“坦率地说,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像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女人,我动心 了,但是没有动情。” “你说话很坦率。” “君子坦荡荡,咱们都是有层次的人,我也希望你和高层次的人交往,物以类 聚,人以群分。” 梦苑深深叹了口气:“可惜咱们认识得有点晚了,早认识两年该多好,这两年 我除了学业还是学业,无论各方面都失去了很多……” 雨亭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相见恨晚干怀!” 雨亭的家在西城区一个单元楼里,是天地出版社的宿舍。梦苑所在的大学和出 版社宿舍相距20多里地,雨亭送别梦苑回到家已是深夜3点。宿舍大门早已关闭,他 从院墙翻了进去。 妻子和女儿酣然熟睡,他蹑手蹑脚地,匆匆洗了洗,上了床。 席梦思床十分松软、富有弹性,雨亭一上床就把妻子吵醒了。 “你们这些诗人都是属夜猫子的。”柳堤翻了个身嘟囔道。 雨亭像一架刚演奏完乐曲的竖琴,琴弦怕然松弛,一会儿便发出轻轻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