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打的电话和值得撒的谎言(4) 冬天的傍晚,菜市场的摊贩们点起一盏盏红灯,温馨如春。叫卖声此起彼伏, 形成多声部,是人间最最动听的音乐之一。人来人往,散发出热融融的气息。 燕挽着萨野买了菜,包括两只猪蹄。她不让他掏钱,说他既然去看过爸了,她 就应该代他招待他。 萨野觉得她将跟自己的关系限定在“代爸招待你”这一新的范围内,有点不动 听。他心想墙倒众人推,看来就连她现在都有些嫌弃自己了。 到了劳家,他要帮着做,可她不让他做,无意中说:“算了,你越帮越乱,还 是去休息吧。” 于是他喃喃说:“越帮越乱,越帮越乱。我大概就是这么个尴尬角色:越帮越 乱!” 燕见他如此反应,刚要解释,忽然说:“既然你这么多心,我就没办法解释了。” “没关系,我是随便说说的。累了。躺哪合适?” “爸的小床,我的大床,都行。” 他去了燕的卧室,看见大床对面贴着墙搁着那张小行军床,给劳有慈买药那天 晚上的格局还保持着。他倒在小床上,没盖劳有慈的旧大衣。旧大衣是二十来年前 的警察冬衣,不论款式还是色调,都与现今的警察冬衣有着本质的区别。 醒来时,他闻到猪蹄香了,身体也感到了份量——警察旧冬衣已在身上盖着了。 两个钟头过去了,燕还在厨房忙碌,菜下油锅的乐音不绝于耳。 稍后,他听见燕蹑手蹑脚走来了:“哦,醒了。开吃吧。” 就在厨房吃,劳有慈若有似无地陪着这对年轻人吃:桌上摆着一副没人动用的 碗筷。 “骨头都能嚼了呢!”他边吃边说。 “慢工出细活。” “可惜我是冥顽不化的骨头,熬不烂。”他引伸开来说。 “火候不到吧?”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大概是的,谢谢。这里真温暖,是我可以歇一歇乏的 港弯。” 燕沉默着,不接茬,有点难过。 吃完,等到收拾干净,他其实该走了。他却不想走,结果告诉她不想回家,也 不敢回家,万一父亲已经晓得他犯了错误,回去准会给他骂得狗血喷头的,因为父 亲最近也不怎么得志。 “留下吧。” “我睡小屋。” “我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去大屋搬行军床。 她跟去了,却又提议说:“要不就睡这儿吧!” 他愣着看她,有点感动了。 “你睡小的,我睡大的,井水不犯河水。”她低着头说,“你睡在这里有个好 处:一觉醒来,我还以为是爸回来了!” 他一阵难过,点了点头。 先关灯,后躺下,以便各自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他脱着的时候不禁想:要是劳有慈看见他跟燕这么分床过夜,会作何感想。他 知道他不会大生气的,因为他是不会侵犯燕的清白的,就想跟她说说话,顺利地度 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燕的确是出于关爱他而留下她的,她的确也太孤独了,希望翌日一早醒来,看 见行军床上躺着个人,能带来父亲又回家的幸福感。至于其他,她一个年轻轻的女 孩是不敢多想的。 当然,下意识里有一样东西是她期待的:要是气氛合适,可以让他抱着自己睡! 钻入被窝后,台灯重新打开了。 总要说点什么的,于是燕问萨野:“你知道爸为什么同意我接近你?” “觉得我还不错吧?” “恰恰相反,他认定你当不成好刑警,不久就会转去其他单位的。” “既然他什么都看清楚了,为什么还要答应你跟我好!” “他不想让我嫁给警察:叔叔当警察死了,他自己当了警察,一直没照顾好妈, 还害了妈。那年爸国庆值勤,妈给他送饭去,因为走得急,过马路的时候正好给一 辆车子撞倒了。所以爸觉得你当警察没出息反而好,免得我嫁给你,天天担心你回 不了家。” “没想到连他都这么看我!”萨野默默流泪了。 “我不这么看你。” “我很难过!”他将头钻进被子里,“太窝囊了!” 气氛大概合适了,于是她下大床,去小床,温柔地抱住了他。 “别!你别可怜我!” “我爱你!” “为什么!”他的脑袋钻了出来,看着仅仅穿着内衣内裤的她。 “我就是觉得你好,就是觉得你神气。我是煲汤能手,有的是耐心,等得起。” 他太需要她了,于是让出一点地方,听任她上来贴着自己:“你的胆子可真大!”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她的脑袋枕在他的怀里,“男人的胸膛跟打鼓似 的。”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不久发觉她睡着了,像个孩子。 “她在以身相许。她的胸贴着我的胸,只隔着一层内衣。只要我愿意,一伸手 就能……” 想想而已,他没当真去做。 渐渐,他有了一些睡意,姚媛在头脑深处变得虚无缥缈了。 次日一早醒来,他见燕已起了床,刚买来热腾腾、香喷喷的大饼、油条和豆浆。。 “我要上班去了。”看见他起来了,她自觉地转过身去了。 “多好,你还有班上!”他没脱光下身,就光着上身,昨晚上床时就这样了。 “昨晚没回家,你父母问你,你怎么说?” “我在执行任务。当警察就这点好:能逃夜。” 燕掩嘴笑了,跟他有了默契似的。 “跟你在一块,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猪爪汤是怎么煲成的。”萨野穿着衣裳说, “车祸案我先做起来,等有了突破,别人就都成了我的火了,一把把加进来,跟我 一道熊熊燃烧,将最硬的骨头熬得稀巴烂!”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