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只疼新人泪,哪闻旧人哭(1) 第十回【只疼新人泪,哪闻旧人哭】 银林听说近日的菜肴都大量用了西域送来的名贵作料,每餐都努力多吃。她 深知母凭子贵的道理,即便她是个公主,嫁入别家之后也要靠男人的宠爱才能立 足。 为了将来的日子,她说什么也要为徐灿生下个男娃。这年代医学研究有限, 不知道男女孕育之事的原理,还以为都靠上天的恩赐和女人的体质,于是银林每 日逼着自己多吃,吃得越多报应就来得越快。 因徐灿在宁非屋子里待了一个晚上,银林公主上午就去找宁非麻烦,宁非直 接上屋顶躲避,公主抓不到她,还被她将两个老妈子都踢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 把米的现实版本。怒气难消地回到银杉园,觉得肚子里不舒服,连忙往床上躺去 了。 下午的时候,银林公主因觉得小腿浮肿,让高嬷嬷帮着按揉。按着按着就觉 得下腹疼痛,那痛来得突然,又如同巨浪扑打一般猛烈,银林一脚蹬在高嬷嬷脸 上,“哎哎”叫唤着倒在榻上。 银林公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罪,自下午开始,肚子就一抽一抽的, 每一次抽动简直就是有个东西在她肚子里拿刀子剜她肠子。骨盆被什么东西死死 卡住了似的,硬生生地要把两边骨骼往外掰。 她没受过苦,痛来时就更受不了。那痛就像一头凶恶的猛兽,张大了嘴巴把 她一口一口地慢慢吞噬,将她的肉一条条撕扯下来。 高嬷嬷帮她换了宽松的衣服,盖上被子。她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死大地盯在 房梁上,连连呼痛。 高嬷嬷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刚进入产程就痛成这样,她从来也没见到过。 高嬷嬷记得自己年轻时也见过几位妃嫔生产,刚开始都是很平缓的,并不十分痛 苦,只是有些像轻微痛经般的胀痛,然后才逐渐加深。并且刚开始时,每次阵痛 都有一刻左右的间隔,公主这才开始怎么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银林死死扭着高嬷嬷的衣服,双腿乱蹬。她简直失去理智了,也不顾平日里 高贵万分的形象,惨痛急促地尖叫,两条腿把床单被褥踢得凌乱不堪。 “啊……啊!救命,救救我,我不要生了!”银林苦痛地哭泣起来。她知道 母凭子贵的道理,但那又如何,如果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她死也不要生的。 高嬷嬷额头都是汗了,着急担心得几乎上火,频频催侍女去看稳婆和太医何 时方到。 银杉园里到处都听得到东厢里的惨叫和哭泣,下人们无不听得心惊胆战,都 想这也太不靠谱了,生孩子又不是杀猪,堂堂一个天家公主怎能叫得如此难听? 不多时,太医、稳婆和巫师都到了。 太医心惊胆战地给她请脉,每每触及不到片刻,银林就痛得挣扎,手足乱动 不肯安分,只把一众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请脉不成的太医聚在屋子角落,看彼此的神色都是深深的无奈。想要把 公主手足绑了又是不敢,可僵持下去诊断不了,公主的形势更是危险。世人总以 为宫廷里面的差事好,可谁能知道他们的辛苦。 稳婆看到这种情形也觉得棘手,在床外围了帏子遮风挡视线,才掀开被子看 公主的下身。净手后将手指探进去,才开不到两指,羊水虽还没有破,公主就有 要翻白眼的态势。几个都说可能有点麻烦,赶紧加派人手去催徐灿回来。 这时就轮到巫师们大显身手了。 淮安宫廷里养了一干巫师,俱是地位崇高,皇子们开府建牙、皇女们嫁人生 子,都要有他们在周围持阵,据说能够阻挡灾厄鬼神的侵袭。他们摆起神坛,专 心致志地祈求神佑,忽叫下人们去寻宅邸里肖狗的,说是狗有安产之用,房门外 有肖狗之人守护能保平安。 于是不久之后,宁非被从库房拉到了银杉园。 宁非来的时候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公主难产与她何干? 待她看到园子里还有一群宫廷巫师煞有介事地熏香拜天祭地,宁非就囧了— —不愧是皇家公主,生产也别具一格。 有人跟她说了,肖狗者有安产之效的缘由,宁非就无语凝噎了——她能说什 么?她还能说什么!你见过能和猴子说得通道理的人吗? 银林疼得更加厉害,惨叫不断,下死力揪住被单哭叫得昏过去又醒过来。 日薄西山之时,徐灿终于回来了。下人给宁非安排了银杉园的一间屋子权当 暂且休息之用,便没有与徐灿打照面。 徐灿听那声音凄惨,忍耐不住就往里去,一个稳婆在门口把他拦着,苦求他, “驸马,这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啊。” 也有府中的管事拉住他的袖子跟在后面劝,“将军,妇人生产本是肮脏之事, 房子里秽气重,您进去也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