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人去楼已空,惶然无觅处(2) “奇事?”徐灿正扶在窗前生气,口气十分不好地问,“与二夫人失踪有何 关系?” “似乎没有关系……但是……” “说来听听。” 杂役管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拆开的信封,递给徐灿说道:“前两日,厨房的 丁师傅突然不见了,杂役们以为他到外面喝酒不知道醉哪家去了,也就没有报来。 今日去查二夫人行踪时,我们进到丁师傅房中,才发现他已经留书出走。” 徐灿劈手夺过来,将内里纸笺粗略看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完一遍 复又返回去重新细细读了。 他难以接受地闭上眼,缓缓摇头,低声道:“原来我竟然错怪于她……”片 刻后,他对高嬷嬷道,“你去宫中一趟,将太医房的章太医、侯太医请来。” 说完无力地挥袖让众人退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呆着呆着又去看手上 的信。 信上言及公主难产的缘由,是丁师傅特意在公主食物中多添了西域进来的红 花。原来那丁师傅有一半的西域血统,父母生有他及一个妹妹,妹妹的外貌随了 她母亲,长得极是貌美,不幸被征入宫中,又遭银林之妒,数年前被银林下令杖 毙。信末落款: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银林善良贤淑,丁师傅居然说她下令杖毙宫女,对此徐灿说什么也是不会相 信的,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可是丁师傅留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公主难产,罪魁祸首是那味添加在膳食中 的红花,与江凝菲没有任何关系。 他前些日子是如何说的了?说江凝菲恶毒,是个毒妇,然后还甩了她一巴掌, 将她关入柴房。凝菲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如此委屈吧,难怪会跑了。 徐灿衷心祈求江凝菲能够早日消气,回到他身边。天这么冷,那小丫头一个 人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肯定很难受了。他一定不会多做责怪,一定会好好赔小 心赔不是,一定再不被怒气冲昏头脑地打她伤她。 宁非离开徐府的当日,从南城门出去。沿途看见许多手持卷轴搜寻要犯的城 巡戍,他们对宁非是看都不用看即行放行,显然她与被缉之人的身形差异极大, 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宁非没能看见卷轴上的画像,心想不知是什么江洋大盗竟然如此劳师动众。 看他们不时将砍刀抽出来涂抹一些绿莹莹的毒物,可见那江洋大盗还是个十恶不 赦,可以就地处决的。 当日黄昏,她在一家简陋的客栈停脚歇息。 掌柜从业数十载,所见独身上路的女子寥寥无几,大多是江湖孤身客。宁非 不理会他略带讶异的神情,要了一间下房。这间房子价钱便宜,住一晚上才相当 于半两酱肉的价钱,不过要与四五个人打通铺,幸而掌柜的好心见她是个女子, 就给她安排了一个空屋。 江凝菲的原籍远在江南,可是她并不想去江南度过余生。 一则是她想到弃妇休妻是怎样一种生活场景,就耸肩作罢。谁愿意被聚集在 济善堂一个围子楼里过一辈子,平日除了为济善堂做事挣点度日金就没有别的活 动。 一则是徐灿那厮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要到江南去寻她。凡事都要往最坏的情况 去设想,日子才能过得安心又滋润。好吧,宁非自然而然地将徐灿会找她这件事 当成了最坏的情况,并且已经预计到徐灿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寻回。 世人常说宁往东北千里,莫近西南一寸,因为西南多匪徒,就连鼎鼎大名的 黑旗寨也是在山岳与淮安之间的西南门户。可越是这种地方,“流动人口”就越 易生存。官府势力不大,不论是将精力投注于剿匪大业之中或是只求苟安,都不 会有谁去关心来自京城寻找弃妇的文告。 想到自己现今的身份才不过十七岁,就要考虑如何度过余生,宁非很无奈。 推开黄皮纸糊了数层的木窗,天边夕阳已落,远近余雪未消,昏黄的天色洇 染了树丫山头上的白雪,天上天下光雾弥蒙无边。 眼前所见一片寥落,到处都是细密的枯枝秃树,一条细细的道路延伸至远, 再不见人烟。 宁非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每走出一步都要想好之后几步的事情。 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社会,城池与城池之间是广袤无边的森林地带,没有路 径也没有详细的地图,沿途不会有随处可遇的酒店旅馆。每日出发必须要计算好 速度和行程,否则就会落得个露宿野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