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引弓双流箭,寒血溅五尺(2) ——杀与不杀之间只有一纸之隔,跨过这条坎的能够活命,跨不过去的就只 能做刀下冤魂。 老律师说过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得,字字箴言,问题只在于能否做到。 她死过一次,教训惨痛,全是因为她下不去这个狠心。 凡是律师都会知道正当防卫的杀伤不必承担责任,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他 们不是屠夫,人命也不是用来屠戮的,举起屠刀本身就是一条高得无法越过的门 槛。 宁非看到过自己同事的尸体,因为受理了一个贩毒案件的辩护,得知了许多 秘密,最后在一个夜晚被捅死在家门外五十米的地方,血流进阴沟,蔓延了很远。 那个同事手里握着一把半尺长的刀子,可是没有带血,刑警勘验现场时说他始终 没有能够出手。 宁非曾经以为若是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捅进那个人的身体里,为 了自己能够活命。可是轮到她的那一夜,她还是犹豫了。面对那三个提着钢筋和 竹竿的男人,她当时想的是,得等到最后一刻再出手,到确认无误他们不会悔改 的时候再出手。于是她死了,随身带着的匕首被他们夺走,用在她自己身上。 这全部都是血的教训。她整个人整个灵魂,全部都是在地狱里面摸爬滚打终 于熬出来了的,没理由再犯一次如此愚蠢的错误。 意识的恍惚只有眨眼般的一瞬间,宁非抽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用力睁开眼 睛,看到男人的脸孔近在眼前。赭红的披风,墨黑的头冠,这里并非前一世,这 是她第二次的机会。 正面接近她的那个男人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紧接着视线里到处都是血雾。 他呆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宁非手里抓紧了匕首,反手往身后那人捅去。可惜明显晚了一步,手腕上一 阵剧痛,匕首被打掉在地。 牟未平万万想不到打野食这样的事情做得如此棘手,居然还踩了黑坑。他看 到与他结伴同行而来的霍成功倒地不起,鲜血喷得两丈之内到处都是。 他们两个人平常都在一起,算是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酒肉朋友,眼见他是 不活了,牟未平不免觉得恐慌,首先想到的是回去怎么交差,怎么解释霍成功的 死亡。 他对声色犬马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并不代表他是个酒囊饭袋,相反,在城巡 戍一干人中,他排位还是中等偏上的,至少比莫名其妙被抹了脖子的霍成功要强 多了。 打掉宁非的匕首,牟未平觉得脸上有些痒,他抬袖擦过去,发现赭红的衣袖 都被新鲜的血液沾染了,这些泛了腥气的液体激起了他骨子里嗜血的本性。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直接把这女人的尸体抬回去就好了。他看到宁非弯 腰去取掉落地上的匕首,抬脚狠狠往她腰眼踢过去,没想到居然没踢着。 挺灵活的小丫头,牟未平舔着自己干裂的唇,兴致盎然。 砍刀还在马上,可是牟未平守在马边。宁非被他打了手腕,立即麻了一片。 她不敢再做耽搁,目光迅速地四处扫了一周,看见两个城巡戍骑来的马上附有长 弓和羽箭,转身朝那两匹马奔去。 牟未平饶有兴致地跟在她身后,算计着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自己赶到之前顺 利骑上马。没想到宁非并非为马而去,只是将马背上的弓和箭囊扯了下来。 他大笑道:“你拿那个能做什么!”不怪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女孩儿家本来 就是在家里学女红学相夫教子的,哪个女子会使用弓箭? 他觉得好笑极了,眼角余光又见自己的酒肉朋友躺在地上挣扎渐弱,忽然弹 跳般地抽搐起来。最后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这下是完全没气了。他不禁又悲 从中来,大步追上去,急速接近宁非,大声道:“连弓弦都没上,你以为箭矢会 凭空射出伤人吗?” 宁非忽地转回身,手中紧握的一支箭瞬间插入牟未平的大腿。她放开了所有 的顾忌,尽管这个男人比她高大凶狠,但是真正的凶狠和杀伤力不是用外表就能 衡量的。宁非抬头看向满脸惊愕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道:“谁说非要用弓才能伤 人!” 说完,抬弓挡下刺向她的匕首,转身飞也似的跑开。 宁非的脑袋里沸腾了一般,到处都是殷红的颜色,冰天雪地里只觉得浑身都 是热汗,抛却了害怕、恐惧,剩下的就是一心一意的专注。 身后的男人大口喘息痛骂,如果她刚才不是刺向他的大腿,而是胸部、脖子 之类的要害,一定不会成功。估算了出手的最短距离、最快速度、对手的反应速 度,舍弃要害而选择腿部是最好的,并且她这样的身高正好能阻挡牟未平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