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你吗 林天诚和常浩然坐在一家茶楼的包厢中,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常浩然说:“现在事实基本清楚,是方潇河在找李道明他们调查案情时,帮助他 们一起串供。所以,他们三个人一起翻供,都说游泳那天并没有强奸黄小曼。” “当时公安局那边是怎么调查的?” “公安局那边,当时有法医给黄小曼做了身体检查,她的阴道口有伤痕,结论是 她几天前被人强迫发生性关系。由于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现场也没有什么遗留物, 痕检时没有提取到精子样本,定案依据的是他们几个人的口供。” 林天诚气愤地说:“这个馊主意肯定是方潇河出的。他以为定案依据有漏洞,让 当事人翻供,就能改变庭审的结果。” “是的。现实中,很多律师认为打官司就是钻空子。他们往往忽视了一点,真的 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林天诚点上一支烟:“我有些纳闷,当初黄小曼为什么不把她那件游泳衣拿出来, 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这一点,我后来问她了,她当时是不好意思。再说,那几个男孩子也已经承认 了,她觉得就没有必要出那个丑了。后来,她见那几个男孩子全翻供了,她爸爸有可 能因伤害罪被判重刑,她还能不拿出来吗?” “方潇河这是弄巧成拙,咎由自取。可是,柳薇是无辜的。你是知道的,这段时 间她一直在江南老家忙奶奶的丧事,还是你把她接回来的。她的这个第一辩护人,其 实也就是挂了个名。”林天诚后悔得眼泪差不多都要下来了:“浩然,咱们是老朋友 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争取让柳薇早一点出来。只要柳薇出来,我再也不逼她接这 些莫名其妙人情压头的案子了。” 常浩然没出声,只点点头。他完全能体会林天诚的好意,可是也就是这番好意让 他心里五味杂陈。尽管他知道林天诚和柳薇纯粹是事业上的知己,纯得透明,可他还 是有些嫉妒。就像他也嫉妒柳薇和秦令的关系一样。凡是和柳薇关系好的男人,他都 忍不住多多少少地有点儿嫉妒。爱情都是有排他性的吧,本能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其实,柳薇回来就会陷入到这样的局面,要说唯一有点心理准备的人,就是他了。 可是没有人能够知道他有多难过,那种爱莫能助的无奈。他知道再往前走,自己 爱的人就要受伤了,可是没有办法,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受罪, 想冲上去替她承受一点分担一点的可能都没有。 生命如此荒凉,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担起来。 “林主任,你放心,其实我比你还急呢。上午我已经找过院长,把情况都跟他说 了。而且,我请假去青坞,院长也是知道的。现在事实十分清楚,估计她很快就会出 来了。” 第二天。北都市看守所大门外。高大的梧桐树上的树叶已经变得稀疏,初冬的寒 风中,原野显得有些萧条。 柳薇低头走出大门,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轰然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柳薇轻轻抬起头,天空透亮,像块蓝的大水晶,一缕阳光照进她的眼睛里。 柳薇眯了一下眼,忽然就愣住了。 梧桐树下,邢之远正在向她微笑。 柳薇低头揉了一下眼睛,再向前看,是邢之远。和她在梦中看到的一样,他瘦了, 头发也剪短了,但真的是他,他的笑容,他微笑时显得总有些孩子气的眼神。 柳薇哽咽了。她一动也不敢动,怕眼前出现的是幻景,哪怕眨一下眼睛,它就消 失了。 邢之远走过来,眼里的那抹微笑更深了,他看着柳薇,用最轻最轻的声音问她: “小薇,这是你吗?我眼前的人还是你吗?” 柳薇说不出一句话了,但她的眼泪泄露了她所有的心事,它们在柳薇的脸庞像洪 水一样泛滥,是远远超出警戒水位的十六年以来也难得一遇的那种特大洪水。 邢之远也说不出话了。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吻她,吻她的眼睛,湿润的睫毛,光洁 的额头,浓密的发际,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嘴唇和脸颊上的每一颗眼泪。他的吻那么 轻,那么缓慢,像吻着正在苏醒的初春的土地,像吻着正在冰面下悄悄融化的河床, 像吻着一个初生的婴儿,更像吻着一件至尊至贵失而复得的珍宝。 安静的小街上,柳薇和邢之远就这样紧紧相拥,时光就此静止,身外的世界也都 不复存在了。 就在这时,路尽头的斜坡高处,粗布裤子白衬衫的温柔背着一只巨大的采访包, 骑着一辆变速自行车飞快地冲过来,见状紧急刹车,一头撞到路边的垃圾筒上去,咻 咻呼痛。眼前的两个人都被这个冒失的家伙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搀她起来。 温柔赶紧解释:“我本来是不想当这高亮度的电灯泡,不过常浩然常大检察官也 说马上要过来……”温柔无奈地看着柳薇,直推两个人上邢之远的车,“现在别讲了, 事情缓一缓也就圆了。快走吧,我也要赶紧逃离现场,还得跟秦令解释去。哎,薇薇 姐,你别忘了你就此欠下我这么个偌大人情,将来好好还!” 柳薇无奈地看着她,什么样的表情都不合适,倒是邢之远与温柔寒暄了几句。 与温柔作别,邢之远开车带走柳薇。温柔靠着自行车向车里的柳薇笑嘻嘻地起劲 挥手,最后却慢慢地流下眼泪来。 飞驰的奥迪车上,邢之远刚要说话,柳薇的手机响了。她拿起看来电显示,果然 是常浩然。 “薇薇,真对不起!原来计划好要去接你的,可刚才院里突然让我出来执行紧急 任务。我和带队的领导争取了半天,才获准把交上去的手机拿回来,给你打电话。” “你忙吧,我已经出来啦。” “你现在在哪里?” “在路上。”柳薇淡淡地说。说实话,柳薇觉得自己现在面对常浩然的歉疚一定 比他对自己的还多。邢之远的意外出现,自己的那份惊喜,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 对身为自己未婚夫的常浩然。 常浩然听出柳薇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我们这一次是配合市纪委封闭办案,估计要一个星期,等任务一结束,我就去 看你。关于这次事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方潇河要负很大责任。具体情况,回去 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好的,你专心工作吧,不用担心我。”听见不用很快面对常浩然,柳薇发现自 己也松了口气。 邢之远看柳薇挂了电话,才伸手拍拍她的头,让她赶紧系上安全带。 柳薇系着安全带,一边忙不迭地又拨开了电话:“爸爸。” 电话那头的柳擎果然万分焦急:“薇薇,你到郊区办案怎么不开手机呀?我老是 找不到你,生怕你出什么事。” 柳薇觉得有些奇怪,问:“谁告诉你我去郊区办案了?” “是浩然。家里电话找不到你,打你手机你又不开机,我只好问浩然。他说你去 郊区办案了,临走前给他打过电话。老是关机,可能是充电器忘带了。听了他的话, 我才放心。你看,浩然多好,有他在你身边,就是不一样。” 爸爸的话虽然唠里唠叨的,柳薇的心头却颤抖起来。刚才接常浩然的电话时,她 是淡淡的,只想着以后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现在听了爸爸的话,她又突然感动起 来。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 … 柳薇看一眼身边仿佛正专心开车的邢之远,不由得百感交集。 此时此刻的邢之远也是心情复杂。最初重逢的激情和狂喜已经冷静下来,就算是 确认彼此仍然像当年一样深深相爱,但是两个人之间隔着十几年的时间,隔着很多的 人很多的感情。再说了,还有那件痛彻骨髓,杀伤力巨大的事情。 邢之远沉默着。 好半天,两个人才开始说些不相干的话。 “真没想到,原来真的是你,好些日子以前,温柔就跟我提起,说远生路桥的老 总也叫邢之远。我只想是同名同姓,怎么能想到你跨了这么大的行。原来什么都是有 可能的。” “是啊,我又怎么能想到小薇都成了干练的女律师了。要不是我这两年老在国外 的工地上蹲着,估计就是看看报纸也早把你认出来了。” “国外那边完工了吗,你就回来了?” “环城路上的百安河大桥竣工了,这是我们远生路桥的一项重大工程,下个星期 举行通车典礼仪式。根据市建委的安排,我回来主持典礼仪式。另外,我的身体不适 合呆在国外,上次生病以后,我给市里写过报告,要求回国。现在市里同意我回来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接我?” “我看到温柔的报道,到报社去找她。” 柳薇笑了:“幸好我还有这么个做传媒的朋友。” 两个人说着,忽然都没有话续下去了。 沉默片刻,邢之远转了话题:“刘大全这个人,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串供的事 情,多半是他捣的鬼!” 柳薇不解地看着邢之远:“你怎么知道?” 邢之远对她微微一笑,说:“刘大全是远生路桥下面桥梁公司的经理,在我手下 干了十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 柳薇突然想了起来,跟父亲赶回青坞的那一天中午,在向阳海鲜楼吃饭时,隋锦 程介绍刘大全,也曾说过他是远生路桥国际工程公司的人的。当时,她由远生路桥还 想到过邢之远的,这些天来,她把事情给忙忘了。 “刘大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在背后议论他。但我这两年之所以被派往国外,很有可能就是他在背后 鼓捣的。” 柳薇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邢之远继续说:“市建委的隋锦程是我的大舅子……” “什么,隋锦程?”柳薇吃了一惊。 邢之远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结婚了,有一个女儿,上中学了。” 柳薇摇摇头,虽然接受起来还是有点难度,可是也在意料之中。“呵,是我也认 识隋锦程,接这个案子就是他安排的。” 邢之远看着柳薇,苦笑着摇摇头:“刘大全和隋锦程一定有什么共同的利益,他 们之间的关系,比起我,就更进一步了。本来百安河大桥是由我全权负责的,待我把 前期工作做好了,建委却把我派到国外去了。” “不错,我是法人,但是,我这个法人是建委任命的。建委可以让我干,也可以 不让我干。”邢之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柳薇笑笑,“说真的,这几年,要不是我老婆 在里面做工作,隋锦程没准儿早已就把我这个董事长兼总经理撤了,让刘大全来干了。” 邢之远放任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仿佛身边的人是至信至亲的人,绝对值得信任 的——事实也是如此。很久了,他没有这样完全不设防地跟人说过话了。 柳薇听着,听他说“我老婆”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嫉妒,只是痛惜,痛惜眼前的 人哪怕看起来已经很成功很风光,可还是很辛苦很孤单,像个永远都不敢哭出声来的 孩子。 柳薇想着,心里牵牵扯扯地痛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 邢之远看在眼里,忍不住把车停到路边,腾出手来抱紧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只静静地感觉着对方身体的温度。这样的一个拥抱他们已经渴望得太厉害太长久了, 忽然间成了真,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更不敢放开手,只怕一放手,它就消失了,像 那些反反复复的梦境一样。 两个成年人就这样在车里紧紧相拥,泪流满面,无视车外的路上车水马龙。 邢之远带着柳薇径直去江边搭车渡,柳薇奇怪:“我们要去哪儿。” “把你带去卖掉。”邢之远笑着答。 汽车驶上了车渡的巨大甲板,晚霞在天际燃烧成无论什么样的画布也调不出来的 斑斓色彩,放眼望去,脚下是川流的江水,日夜不息地奔腾东去。柳薇偎在邢之远怀 里放心地睡熟了。 到了目的地,邢之远轻手轻脚把她抱上了床,给她加一块毛毯。看着她熟睡的样 子,看见她的长睫毛在睡梦中轻颤,邢之远看得出了神。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自 嘲地笑笑,转身到写字台边打开自己的电脑,忙碌起来。电子邮件箱里,有一封女儿 小月的来信,邢之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了过去,没有打开看。 清晨,有不知名的鸟叫声唤醒了睡梦中的柳薇,她睁开眼睛,看见枕畔的邢之远 还满足而快乐地熟睡着,像个孩子。柳薇刚想悄悄地起身,却被还闭着眼睛的邢之远 一把拉住:“不要起来,不许离开。”柳薇躺下,又不放心地问:“是什么在叫? 布谷吗?还是灰喜鹊?让我去看看。” 邢之远闭着眼睛也忍不住笑了,干脆起来,拥着柳薇,两个人赤着脚走到落地的 纱窗外面的大露台上去。掀开迎风的纱帘,眼前是一大片像海一样晶光闪亮的湖泊, 碧蓝的、清澈得连水底招摇的水草也看得见的湖水漫至眼底——这个露台从山崖上的 屋子里伸出来,悬在湖面上。远处有不知名的大鸟像海鸥一样低低地飞过。 柳薇尖叫起来,欢喜得放开了嗓子,控制不住地用最大的声音尖声叫了起来。 清晨的亮晶晶的阳光撒在她身上,雪白的睡衣在风里飘起来。 邢之远看着她,难以相信眼前这如梦幻般的真实美丽。他抱紧了她,以确认自己 并不是在梦中,他听见自己心醉的声音,他听见自己梦呓般轻轻跟她耳语:“让我也 跟你一起逃回课,请你陪我一起逃开……” 两个人的身体安静地纠缠到一起,就像那水下柔软纠结随意飘摇的水草。从身体 深处升腾而起的渴望来得那么真实,那么迫切,仿佛他们从来就是浑然一体,从来没 有分离过。 柳薇听见自己心满意足的那一声叹息,她闭着眼睛,手摸索着,撒娇地揽上 了邢之远的脖子。邢之远便把手横过来,轻轻把她揽进了自己的臂弯。 两个人都睡熟了。 睡梦中,柳薇感觉外面起风了,随着风势加大,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不一 会儿,天地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砌的世界。 披着雪花,柳薇走过落雪的大街,又来到北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外面。 花岗廊柱耸立。法院大门威严庄重。 忽然,法警推搡着邢之远从高高的台阶上急步下来,走到一辆红蓝警灯闪烁的警 车前。 抱着一大堆文件正匆忙快步往法庭里去的柳薇和他们擦身而过,和邢之远打了个 照面。 两人的脸上同时闪过惊讶、喜悦、诧异、不解……一系列飞速变幻的表情。 法警押着邢之远上了车,警车一路嘶鸣远去…… 柳薇忽然回过神来,把手中的大堆文件连同公文包往雪地里一扔,竭尽全力地往 警车远去的方向追去。 一辆又一辆车紧急、迷惑又愤怒地避开这个狂奔的女人,在积雪的街道上减速、 拐弯、打滑,撞成一片。柳薇被一辆来不及闪避的摩托车带倒,又爬起来,她干脆脱 下自己的高跟鞋,赤着脚在雪地里奔跑。 忽然,前边的街道变成了积雪的铁道,伸向更加遥不可及的远方…… 柳薇精疲力竭地倒在雪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柳薇猛然惊醒,屋内弥漫着暮色。 柳薇没有出声,怕惊醒了还在梦乡里的邢之远。 掀开窗,外面果然是一派银白的世界。鹅毛样的雪花无声无息地纷纷扬扬,在贴 近湖面的瞬间就完全消失了,融进了那片寂静的湖水中。柳薇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壮 观的景象,对大自然的神力生起无限敬畏。 邢之远也醒了。两个人温了酒,把暖气调热了,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是哪儿啊?我们已经离开北都了吗?” “是西屏山。小时候春游没有来过吗?” “没有,你一定是骗我,西屏山哪有这么大片的湖泊。” “傻瓜,这里是西屏山南坳。以前常去的是山脉西北向的西屏公园,和这儿差出 来两百多里地呢。” 柳薇才点点头:“怪不得呢。” “不过,要说想不到,我才万万想不到,我的小薇薇这一辈子会做律师,还是个 这么出色的律师。" 邢之远忍不住说。 “不要说你,就是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年考律师资格证书时,我也是抱着一 种无所谓的态度去考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考取了。我的同班同学,有好几个人成绩 一贯都好的,却屡考屡败。现在,有的人已经是法学博士了,却依然考不下来律师资 格证书。真是奇怪。” 邢之远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是的,可能这就是命运。”柳薇羞涩地一笑,“我在当见习律师时,经常被林 主任教训。他到现在还经常说,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当律师的。” “为什么?” “可能是我太富于同情心吧,别人一说得可怜兮兮的,我就会帮他们带字条,带 话。这些都是违纪甚至违法的。我第一次写的代理词写成了散文,第一次出庭还娇滴 滴的——这是后来我的师兄林大律师总结的,说是这些都不符合律师职业习惯。但是 那些感性煽情的辩词却打动了在场的人,连林天诚这样的样板律师和常浩然这样的铁 面检察官都被我打动了。” “真是有戏剧色彩。” “谁说不是呢?听过那一次庭审,林天诚对我说,柳薇,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 的律师。我说何以见得。他说,你有应变能力,能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律师,有没有 应变能力至关重要。因为在法庭辩论中,常常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这些意想 不到的情况是不可能提前准备的,解决它,就要靠应变能力。” 邢之远想了想说:“应该是这样的。记得《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说张昭:‘坐说 立议,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就是说张昭没有应变能力。看来,没有应 变能力的只能做谋士,不能做律师。” “说说你吧。”柳薇说。 “我?”邢之远勉强笑了一下,“我娶了市建委主任的妹妹,靠老婆的关系发了 点小财。我的女儿14岁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邢之远三言两语地说 着,但往事在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闪过。 当年也被迫离开学校的邢之远四处打工,到煤球厂帮人拉过煤球,到建筑工地拎 过泥桶,到林场当过伐木工人……后来,认识市直机关幼儿园的老师隋锦绣成了他人 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隋锦绣一往情深地爱上了英俊忧郁又才华横溢的邢之远。 邢之远很感激隋锦绣对自己无私的爱,虽然他心里始终惦念着柳薇,却敌不过太 多的生活现实逼人来。 两个人终于还是结了婚。 邢之远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妻舅隋锦程是北都市建委副主任,手里掌管着一 大批市政建设工程项目。在隋锦程的帮助下,邢之远注册成立了挂靠市建委的远生路 桥工程公司。他从隋锦程处承包工程,慢慢建立壮大远生路桥建筑公司。十几年下来, 远生路桥工程公司逐渐发展壮大,成为北都市首屈一指的大型建筑企业,进而成为国 际工程公司…… 一晃眼,邢之远和隋锦绣生的女儿邢小月已经快十四岁了。 说着,说着,邢之远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昨天邮箱里没有打开的女儿的那封来信, 一下便走了神儿。 “你怎么了?”柳薇问他。 邢之远笑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