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人的眼泪都有人擦 《北都晚报》社。温柔的办公间里。温柔在说电话。 “林主任,薇薇姐回来上班了吗?” “没有。刚才我还打她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你这两天见她了吗?” 温柔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天邢之远接走柳薇的事说出来,想了想,就 改了口风:“我倒是没有见她,不过她跟我联络过,说想先自己静两天。” 林天诚才略放了心,又叮嘱说:“温柔啊,她要再跟你联系,你让她也给我来个 电话。” “知道了,薇薇姐这么大个人了,她还能丢了不成?看把你急的。” “是另有人急,别弄错了。” “是常大检察官吗?” “还能是谁?他都恨不得一天给我打二十四回电话,外加到我们办公室常驻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检察院常年联手办大案呢。哈哈……” 温柔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柳薇回来后可能得跟很多人去解释,便答应着,又 嘴上抹了蜜似的赶紧问自己原本着急要问的事。“林哥啊,秦令那事儿有进展了吗?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林天诚在电话那边笑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今天嘴这么甜呐,都叫了这么多年 硬邦邦的林主任,一求上人,就改了口?” 温柔只笑。 林天诚那边。天诚律师事务所。 “给谁打电话呢?这么专注。”柳薇边说着话边走进林天诚的办公室。 林天诚抬头,见到是柳薇,马上对着电话高喊道:“她回来了。” “快让她接电话!”温柔在电话那头大声嚷着。 林天诚对柳薇说:“让你接电话。” “谁呀?” “温柔。” 柳薇接过电话,刚说了一声“喂,温柔吗”,电话里的温柔就抽泣起来:“柳姐, 这些天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知道吗,秦令被人家抓走了。” “你说什么?秦令被抓走了?被什么人抓走了?” “是平原省云岭市公安局的。林主任正在代理他跟那些人交涉呢,那一帮人可横 了。” “温柔,你不要伤心,事情总会解决的。你现在在哪儿?我去看你。” “我在报社。你不要过来了,就在办公室等我。林主任打算以天诚律师事务所的 名义给公安部领导写信,控告云岭市公安局非法拘禁的行为。我这里拟了一个草稿, 我们三个人碰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那好,我等你。” 见柳薇放下电话,林天诚问:“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我生怕你会出什么事!” 柳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西屏山里面清静了几天。” “秦令和云岭市建委经济纠纷的案子,本来是要委托你的,由于老是联系不上你, 他就找了我。”林天诚把案件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这是典型的非法拘禁呀!达青县法院那边的工作还是要抓紧做,只要法院能早 日开庭,我们就能早日把秦令救出来。” “是的。”林天诚显得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这一段时间真是多事之秋啊! 前些天我还担心方潇河鼓捣的那些事会影响你的情绪,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柳薇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方潇河怎么样了?事情不大吧?” “事情小不了。听常浩然说,他拿了刘毅爸爸刘大全五万块钱,李道明等人的父 母也给了他好处。估计再有一个星期检察院就能调查完毕,批捕是肯定的。” “这个小方,平时看他挺聪明的,怎能干这样的傻事呢!” “人有时候就是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巧妙,其实呢,假的就是 假的,没有被戳穿,那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肯定会原形毕露。” “真是有些可惜!” “你还为他可惜,他差一点就把你也给拖累了。” “我想,小方主观上不会有这个动机的,他之所以叮着我回来出庭,一是想蒙混 过关,二是隋锦程的要求。” “这事我多少也有些责任,当时要是拒绝隋锦程的要求就好了。” “你不必自责。这件事只能怪小方自己。即使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他还 是会出事的。这与他的做人原则分不开的。”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 “说我?”柳薇脸红了一下,“有什么好说的?” “你知道吗,你被检察院抓进去后,常浩然到处找人陈述你的情况,要不然你不 会那么快就被放出来的。” “我本来就没有错,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呵呵。” 林天诚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柳薇,你的确没有错。但是,常浩然是执行上 级命令,你不会连这一点都分不清楚吧?还开玩笑,多少人都急死了。” “我又没有怪他!” 林天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按说我是不该多这嘴的,不过你也叫我声师兄, 浩然也叫我声哥,柳薇啊,你跟浩然毕竟都订婚了,也算是半边儿夫妻了,你这一走 就好几天,一点消息也不给他,你知道他那个急呀,又不敢给你爸爸打电话,怕他老 人家跟着着急……” 柳薇不知道怎么向林天诚解释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如果说了,他能够理解吗? 能够理解多少呢?柳薇的一番话都冲到了嘴边,又勉强咽了回去,只说:“我会尽快 去找浩然谈的。” 林天诚看她一眼:“我的大小姐,你就别尽快了,你这就给他打电话吧,他这会 儿不在这儿,也就在来这儿的路上啦。” “是,是,是。”柳薇答应着,终于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反正迟早也 要说的。 “天诚。”听柳薇突然这么慎重又温和地叫自己,林天诚倒愣了起来。 “自从我来到你的事务所,你一直关心我,呵护我,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这一辈子,我永远把你当成我的好兄长,好朋友,面对你,我什么都不想隐瞒。”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16岁那年,爱上了一个人。那时候,我还是一个高中生,而他是一个大学老 师。现实让我们分了手,十几年间,彼此杳无音信。但这些年来,我一直爱着他。为 此,我苦苦地等待,渴望奇迹出现,能与重逢。”说着,柳薇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可能是苍天不负苦心人吧,我从看守所出来的早晨,他真的到大门口迎接我了。” “他是谁?” “远生路桥国际工程公司董事长邢之远。” “这些天,你都是和他在一起?”林天诚一脸惊讶。 柳薇迎着他的目光,大方地说:“是的,和他在一起。” “那常浩然……” “……” 林天诚摇着头说:“柳薇呀柳薇,我们在一起共事差不多快十年了,我本来以为 很了解你,现在看来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对异性,你一向很矜持,怎么一个邢之远就 让你如此魂牵梦绕呢?” 柳薇没有再出声。毕竟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身在其中,会很难明白的吧。柳薇 便转了话题:“林主任,我们不说这些了,还是多想一些办法,早一点把秦令弄出来 吧。” “等温柔过来,我们商定致公安部领导的信,我就去继续调查。”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你说吧。” “明天环城路上的百安河大桥举行竣工通车典礼。这项工程是市政重点工程,从 设计到施工,都是由之远他们公司独立完成的。他邀请我参加。另外,他也邀请了你。” 柳薇从包里拿出一张大红的请柬,“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 林天诚接过请柬看了看,说:“云岭市建委起诉秦令的那个案子快要开庭了,我 同样要准备,明天我可能没有时间。你去吧,代表一下天诚事务所就行。” “林主任,光我去可能不行。因为他还想和你商量从我们所聘请常年法律顾问。” “他是想聘你?” “是的。” “他每年能支付多少顾问费?” “他们现在每年给阳光律师事务所的顾问费是一百五十万。给我们,可以达到二 百万。因为他们今年的工程项目多做了一个亿。” “这真是一笔大单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所今年以来,还没有接过这么 大的顾问单。其实,有这么一个单做基础,柳薇你自己也可以成立自己的事务所了。” “林主任,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是一个依赖性很重的人,你要是不同意,这一单 我们可以不接。” “柳薇,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有单上门,当然要接。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和邢 之远的感情关系,要是夹杂了业务成分在其中,别人会怎么看?” “随便他们怎么看。感情是感情,法律是法律,我只要不在感情中玩弄法律,不 在法律中掺杂感情,他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再说了,不是有你吗?我的主任大人!” 达青县工商银行。行长室。 两个穿法官制服的人走进来。 “行长同志,打搅一下。我们是平原省云岭市人民法院的。这是介绍信。” 行长把介绍信拿在手上,问:“你们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帮忙?” “我们想请你们协助执行一个户头的冻结!” 行长马上把手中的介绍信看一遍,问:“是北都市建材批发市场的?” 两个法官都说:“对,对!” 行长公事公办地说:“请你们出具协助执行通知书。” 一个法官从包里拿出协助执行通知书,递到行长手上。 行长看过协助执行通知书说:“既然是法院要求执行的,我们立刻办理。” 一个法官问:“他们的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行长说:“我来问一下。”他拿起电话,问了一通,对法官说:“还有130 多万。 你们到前面柜台去办吧。” “怎么就这么一点了?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行长说:“不会有错的。”说着,他从旁边的文件架上拿下一个特快专递信袋, 递到法官面前,“你们的诉讼保全裁定书是11月29日上午九点寄出的,我们接到的时 间是11月31日下午四点半。不过,就在当天上午,他们有一笔应付款800 万转走了。” 一个法官愣了一下,说:“他们的法人代表不是被抓起来了吗?怎么还能把钱转 出去?” 行长不解地问:“谁被抓起来了?是秦令吗?我怎么没听说?” 另一个法官说:“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行长说:“他们到我们银行转账,只要手续合法,我们就会马上办理。何况北都 市建材批发市场是我们的老客户,在没有接到你们的诉讼保全要求之前,我们只能按 照他们的要求办。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诉讼保全书来到后,他们还想把这100 多万 转走的,托了很多关系,我硬是没有答应。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查看我们的账目往来 清单。” 法官无可奈何地说:“有多少我们先冻结多少吧。” 行长叫来具体分管的人员,带着两名法官去了。 当天,北都市建材批发市场账户上的存款1357021.5 元,被全部冻结了。 同一时间,达青县看守所审讯室内,云岭市公安局的人正在审讯秦令。 柳薇办公室内。柳薇和温柔面对面坐在办公桌的两边。 温柔说:“整个百安河大桥的所有原材料,都是秦令负责供应的。明天大桥就要 举行竣工通车典礼,秦令却不能够参加,真是气死人了。” “不要紧。你明天的通讯特稿中,多用一些篇幅写秦令,让全市人民知道,在百 安河大桥的建造中,秦令做出过贡献。以后,你再在报纸上披露他被非法拘禁的事, 就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同情了。” “柳姐,这一点你想得很周到,我明天就按你说的做。”她眼珠骨碌一转,“不 过,邢总那边,你可要多吹吹枕边风,我采访他时,他要多给秦令美言几句。” “你个小鬼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放肆?”柳薇嗔怪地举起拳头。 “柳姐,我是说实话。让男人办事,枕边风最容易搞定。” “你不要再说这些让人肉麻的话了,我可从来不这么认为。等一会儿我给你打电 话,我保证,让他把秦令说得比你想像的都好。” “哎呀,柳姐,我现在真是好羡慕你。一场旷日持久的爱,终于有了结果。” 柳薇刮着温柔的脸皮说:“你是不是也想要他?要是想要,我可以拱手相让。” 温柔说:“柳姐,你可不要开玩笑,没准儿哪天我真的就把他抢到手了。” “你能抢去,那是你的所属。他要是真能被你抢去,就说明我和他终究无缘,我 还有什么必要挂念呢?” “柳姐,你真是想得开。我下一辈子,也修炼不到你这么豁达的境界。” “其实,这很简单。” “有什么秘诀吗?” “当然有。” “快说说。” “只要你不要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少投怀送抱,自然会达到我这样的境界 了。哈哈!” “哎呀,柳姐,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 夜晚。邢之远家。 宽敞的客厅里,隋锦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旁,手中却握着一把二胡,精心地拉着 《一面湖水》。由于技艺生疏,乐曲不太和谐,有的段落,还有些刺耳。 邢小月捧着一本书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妈妈,求求你,能不能不要锯锯子了。 简直是折磨人。” 隋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好,我停下来。看来,你爸爸说得很对,我是 一个没有二胡感觉的人。” “我真不明白,你钢琴弹得那么好,偏偏不弹,老是去锯那破破烂烂的二胡干什 么?” “因为你爸爸喜欢,所以妈妈也喜欢。” “这是爱屋及乌。没有必要。他有他的爱好,你有你的爱好,何必要去强求一致 呢?” “你小小年纪,哪里能够懂得我对你爸爸的感情?他喜欢的,就是我愿意做的。” “妈,这都是21世纪了,你怎么还搞夫唱妇随那一套?累不累呀?” “你今天是怎么了?教训起妈来了?” 邢小月坐到隋锦绣身边,小心地说:“妈妈,你没有感觉到吗?爸爸最近好像有 些魂不守舍,他在外面会不会有二奶?” 隋锦绣大声呵斥道:“你小小年纪,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爸 爸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 “妈,你可不能大意。现在外面像我爸爸这样的成功男人,哪一个后面不跟着一 串串女人?你可能想不到,我们学校有一个高二的女生,因为长得漂亮,刚上高一就 被一个老板包了。前几天,那个女生生了一个孩子,是男孩。那老板本来只有一个女 儿,现在见有儿子了,亲自开着的大奔,把那女生和孩子接到市郊的一个别墅里住下 来了。听说,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以后,那个女生就做他的职业二奶了。” “还有非职业二奶?” “当然有了。那些一边做二奶一边上班的女人,还不是非职业二奶?” “你们同学之间经常讨论这些事情?” “隔三差五吧。这事情也算不上什么新鲜,碰见了,大家就会说上一阵子。” “看来,同学们也都司空见惯了。” “因为太多了啊。”小月搂住妈妈的脖子说,“所以啊,对于爸爸,我们也要加 强管理啊。” 隋锦绣凝视着长大了的女儿,笑了笑:“这种事,哪里是能够管得住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听妈妈弹一首钢琴曲吧。” “想听什么?”隋锦绣打开琴盖。 小月说:“《致爱丽丝》。” 隋锦绣的手指抹过琴键,乐曲轰鸣而出,波涛一般。小月一听,妈妈弹奏的是《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