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 君发邮件给我,他说,这封信,是他在比国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了。一周后, 一架飞机,将载着他,降落北京。 张爱玲说,人的一生,都有两支玫瑰,至少两支。得了红玫瑰,久而久之, 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得了白玫瑰,白的便是 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初恋的爱人,多数都成了 “朱砂痣”,成了床前、心上流淌的月光。而那些侥幸成了饭粘子和蚊子血的, 却又有多少,在流年琐碎中唏嘘感叹?我常想,如果,人能先卜先知,朱砂痣, 和蚊子血,又该做何选择呢? 但是,人,无法预知未来。因此,君,是我心口的朱砂痣. 算算,和君有一年多没见了,一年多来,发生了许多事,因此,想到和君的 再次相见,竟有此去经年的感觉。 我把君要回国的消息告诉了王斌,我隐瞒我和君之间的那些过去,只说,君 是我大学时的死党。我不希望,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影响到我的现在。我说,等 君回来,介绍他们两个认识。之前在邮件里,我也曾跟君提到过王斌。君似乎也 是兴趣颇浓。王斌没什么表情地答应了,随后又说了句,我发现怎么和你关系好 的男生居多啊? 我一时怔住,细想,的确如此,于是笑笑说:“大概是因为我的性格吧。有 点像男孩子。而且,我也喜欢和男生做朋友,没那么多事。” 王斌撇撇嘴,说:“怪不得你对我一点都不温柔,原来大学时总和男生在一 起混。” “我也才知道,你原来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啊。”我也故意阴阳怪气地说,刚 一说完,我就想到了ANTIA ,我有些后悔。看看王斌,他的眼神有那么几秒种的 停顿,随之便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嘟哝了一句:“那个男的不喜欢温柔的女 孩子?” 我想到了一首老歌里唱的,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份,要留给真爱你的 人。 君到上海了,要招呼大家吃饭。饭局一向是最有吸引力的,无论是浦东的还 是浦西的都是一呼百应,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要“磨刀霍霍向猪羊”。 赴约前我在家里细心装扮,王斌等得有些不耐烦,揶揄我说:“你这哪里是 同学聚会啊,简直是新娘出嫁嘛。” 我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去,这不是给你撑面子吗?难道,你希望别人说 你女朋友邋里邋遢的?” “行了吧,又不是我同学聚会,你的庐山真面目难道你同学还没见过?” 我瞟了他一眼,绷着嘴唇涂唇彩,没理会他的刻薄。 化好妆,一回头看见王斌还歪在椅子上看报,便催他:“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啊,我已经好了,时间快到,你快换衣服。” 王斌慢吞吞地放下报纸,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换什么衣服, 我就穿这个。” “就穿这个?就穿这个老头衫?”我惊讶地看着王斌身上那件像老挂历一样 白在泛黄的体恤,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好了,别闹了,快去换衣服吧。你这件是在家里穿的啊,怎么可能穿出去 呢?” “这有什么穿不出去的?”王斌的语气有些挑衅。 我看看表,忍耐地说:“今天,我们同学聚会,好多人都在,你,能不能稍 微——正式一点。”本来,我想说“像样一点”,想了想,还是没说。 “正式?又不是见国家元首,不就是一海归嘛,有什么呀,还不都是垃圾。” “好吧,随便你。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我有些生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 就不能迁就一下我。 我们到了“岳阳楼”的时候,大部人都已经到了,大家正嘻嘻哈哈分食着君 带回来的巧克力。见我们进来,君起身迎了过来,说:“百合,你们怎么才来?” 一边说着,眼睛看着王斌,“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王斌吧?” “呵呵,是啊,这是王斌,王斌,这就是君,刚学成归来的海归。” “哈哈,现在不是海归,是海带。”君跟我调侃着,我好像又看到了大学时 代的那个君。 “海带?”我有些疑惑,看看王斌,“什么意思?” “海外归来,待业在家,简称:海待。”君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我和王斌禁不住哈哈大笑。 君微笑地看着我,突然说:“百合,你——你是不是整容了?怎么,怎么看 起来——”君一边说着,一只手在鼻梁上作了个隆鼻的手势。 “呵呵,是不是想说我变漂亮了?”我笑着接住君的话。 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算是默认。 然后,他认真地看着我,说:“真的,你真的漂亮很多。呵呵,看来,恋爱 的力量不可小视啊。”后半句话,君是对着王斌说的。 被人夸漂亮总是件让人身心舒泰的事,我歪着头看王斌,我想他也一定很得 意。 王斌却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并未答话。 随着桌上菜的不断增多,气氛也越来越好,大家都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 纷纷曝露着大学时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和同学们的一些糗事,其实,这些话题早 在上次和上上次聚会中都已经说过了,可是每个人都还是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开心, 那段岁月,真是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了。 再看到君脸上那灿若阳光的笑容,我有一种久违的感动,我好像又回到了那 段青葱岁月。当初,我不就是迷失在君的阳光笑容里吗?那一迷失,就是好几年。 想着当初那个为了君茶饭不思,不知流过多少眼泪的我,竟觉得像是上一个世纪 的事。现在的我,已是也无风雨也无晴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优秀的君身边 一定出现一个同样优秀的她。我在心里微笑地想象着,真心的希望,君是幸福的。 回家路上,我的情绪还停留在吃饭时的那份开怀中,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一 样在王斌耳边说个不停。王斌则好像有些累了,有一声没一声地应付着我。 突然,王斌想起什么来似的,问我:“你和君关系那么好,当初,他没追过 你吗?”说完,他探究地看着我。 我没想到王斌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有些慌乱,不自在地笑了一下,说:“我 们当时是兄弟姐妹。再说了,当初,他要是追我,现在,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王斌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是,没再说多说什么。 “怎么了,不说话了,是不是累了?”我有些心虚地问他,伸手摸了摸他的 额头。 “没有。”王斌偏了偏头,躲开了我的手,“君说他打算留在上海发展,依 我看啊,他还不如回西安呢,上海这地方,海归算什么呀。不如回到西安,没准 还能物以稀为贵呢。” 王斌的语气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装作没听见,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