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或不嫁 在无数追光灯与镁光灯闪烁之下,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单膝跪在游月茹面前, 高高举起手上那一枚黑金钻戒。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初夏好时节,迎来T 城近几年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这是本城最大家族长女高 调出嫁的日子。 新郎则是在所有女人眼里最值得嫁的、家世背景能力人品外表每一样都完美得 无可挑剔的男人,城西之首封氏独子封澔。 婚礼紧锣密鼓筹备数月,在皇家集团双子星大楼巨大的天台举行。能拿到喜帖 的都是社会各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更有数家知名媒体到场,场面空前盛大。 皇甫家族长辈们对此次联姻相当满意,个个笑逐颜开。皇甫胤从欧洲回来时联 姻之事已经全城皆知,家里竟没一个人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虽不满却也没做阻碍, 有封澔这样的女婿只会给皇甫家带来好处。所以今日他张素来严肃的脸上在喜庆氛 围下竟也染上一丝虚伪的笑意。 休息室,游月茹怔怔的坐在落地梳妆镜前,美丽的眼底不仅没有暖意反而略显 混沌黯沉。身上价值近千万的昂贵婚纱与首饰,配合精致的新娘妆越发衬托了她让 老天都嫉妒的容颜。 休息室的门一开一关,一个男人走进来。 雷恺绕着游月茹转了两圈,不禁摇头称赞,“如果你能笑一笑,跟我说带你走, 就算太子满世界追杀我我也认了。” 见她不语,雷恺敛下戏谑蹲下` 身子,谨慎正式的开口。“虽然太子让我看着 你,但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封澔,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 游月茹的眼睛闪了闪,微微牵动嘴角,“我不走。” 似乎许久没说过话,她的嗓音略带一丝沙哑与飘渺,雷恺皱了皱眉。“知道Eric 的事情吗?他离开施家了……我是说,太子选择在这里给你们办婚礼说白了就是防 着他抢人。” 游月茹沉默了好一阵,依然还是那句话。“我不走。” 雷恺无可奈何的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小心抹去她眼角几欲流出的晶莹,这女 人真是倔强的连他都佩服。 “不走就不走,别到时候来一出以死明志的戏码就行,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 “雷恺,谢谢你。” “谢倒不必,不过我是真不想你嫁给封澔那小子,凭什么啊,明明咱俩感情更 深一些……” 雷恺嘴上这么抱怨着,心中却也在隐隐期盼,Eric,你要是不出现,我可真后 悔当初轻易把她让给你。 雷恺从新娘休息室出来恰巧碰着一身合体正装准新郎,他刻意换上一脸谄媚上 前打招呼,“恭喜抱得美人归啊新郎官。” 封澔稍微扬起唇,冷峻依然,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仪式还没有开始, 现在这么叫还太早。” 雷恺嘴角一抽,暗自爆了粗口:真他妈能装蛋! 这场世纪豪婚太过高调,几乎是每个人心中的向往。太子站在高处俯瞰全场, 墨黑的眸子比夜更沉。“快到时间了吧……” 皇甫澈看看表,“不到十分钟了。” 太子眸光越发深沉,忍不住抿紧唇线。他确实派人做了全方面自认滴水不漏的 防备,但他相信如果一个人有心的话,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 封澔对镜打好领结,淡淡的发问。“为什么没让雷恺带你逃婚?我以为你不想 嫁给我的。” “那不是会让你很没面子。” 游月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封澔失笑。 这会儿她不逃婚恐怕待会儿会发生更让他没面子的事。 太子过来提醒他们时间,封澔点头,过来翻过她的头纱,最后一次问她。“给 你机会你不走,出了这个门,我不会主动退婚,你要考虑好。” 游月茹敛下眉目,缓缓点头。封澔也不再多言,放下头纱遮在她面前,先一步 离开。 太子牵起她的手挽上自己的手臂,游月茹嘲讽的轻笑,“我以为你会让Cosmo 送我入场。” “他不配。” “那你配么?” “……”太子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出话来。 通向婚礼会场的通道鲜花锦簇,姹紫嫣红,华丽大红色地毯从脚下一直伸延向 前。太子似乎在迁就她高度可怕的高跟鞋与长长的婚纱拖尾,走得极慢。 游月茹下颚微垂,露出细长的颈子亦步亦趋隔着半个身位跟着他。 忽然,太子停下脚步,游月茹的心跟着一跳。 “太子,请让我和她说句话,不会耽误时间。” 一个熟悉的男音响起,游月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竟是唐笠安! 太子没言语,微微侧过身去。不管是什么原因,唐笠安终是皇甫胤的一条狗, 一个用来伤害游月茹的工具,太子很后悔当初救他,但今天的场合他不便发火。 游月茹着实有些吃惊,她仰着头看着唐笠安。他还是那么高,在他面前她似乎 永远都需要仰视他。 而她眼底的情绪只有最初的错愕,然后便是让人心死的波澜不惊,今时今日, 这个男人再也无法激起她心中半点涟漪,无论是愤怒,不甘,还是怅然。 原来一段感情终于逝去,寻不着半点踪迹的时候,才知道究竟什么叫做,过去 了。 也许只有上天能过证明,那般激烈纠缠过的两个灵魂,却在此刻相对无言的两 个人,是真的,曾经彼此深深的,相爱过…… 唐笠安忽略心中泛起的丝丝痛楚,一如从前英俊的脸庞侵染着些许刻意的薄凉, 他清浅一笑,抬起手来扳正她发上的皇冠,指腹隔着头纱轻抚她精致的脸,她的温 度透过皮肤无法抗拒的传递过来。 她穿婚纱的样子,他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千万次,终于亲眼所见了。很美,美 得让他心里抑制不住的疼起来。 他蓦地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低头在她耳侧留下缠绵而克制的吻,仅仅一吻,不 足一秒,又立即将她放开,向后退开一步,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绝然转身消失在 一片花海之中。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的近乎仓惶,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消失得那样快,快到让她不禁怀疑他的出现分明就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幻觉。 但他离去前的眼神,游月茹是懂得的。她眼底微微泛潮湿,为这一段有缘无分 的感情。摸了摸唐笠安吻过的那一侧耳朵,耳边回响着他吻她时留下的那句话:— —月茹,我没走,我就在下个路口等你。 那是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个无聊幼稚的游戏,她找了无数条街都找不到他,最后 只能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惶恐无声的流泪。 然后他忽然出现,自后拥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笑她。 我没走,我就在下个路口看着你呢,可你怎么那么笨,就是看不到我在那儿。 记住了笨丫头,以后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在哪,我在哪,我都会在下 个路口,在那儿,等着你。 …… 游月茹心里在那一刻爬满了无力感。原来他都记得,只是,笨丫头早已经蜕变, 她已不是原来的游月茹。 她也曾梦幻想过为他披上婚纱,让他紧握自己的手进教堂,如今一晃数年过去, 她穿了婚纱,也即将进入教堂,只可惜,这个人不是他。 唐笠安,很遗憾,能配我到最后的人终究不会是你…… 入场的音乐已经奏响,他的声音,他这句话,他带给她的一切,在婚礼进行曲 的乐声中,渐渐的,散去,无影无踪。 她微扬着下颚,孤冷高傲,视线在头纱后面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脸上喜庆的表情, 当看到那一座由荷兰空运而来的数以万计紫色郁金香搭建起来的小教堂时,她喉咙 倏地一紧。 精心设计过的灯光,以各种角度射在小教堂上,每一株郁金香都是最新鲜的, 花瓣上甚至挂着水珠,在灯光之下旖旎梦幻,美丽的彷如梦境。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她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而太子竟然知道。 地毯尽头,一袭黑色燕尾服的封澔静静等在那儿。太子把游月茹的手交予封澔 时,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低语。 “我和他,不一样,他不在乎皇甫家是否有一个皇甫月茹,但我在乎,我不能 没有你这个姐姐。” 游月茹扯扯嘴角,她有自己的眼睛,她的心是通透的,因此她一直都知道太子 和皇甫胤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只是当下他都已经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作为联姻工具 送入教堂了……事已至此她什么都不想说。 整个仪式中神父的嘴在她眼前一开一合,而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些日子以 来能够支撑她的唯一信念,包括说服自己听从太子安排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她 相信施夜焰会来。 所以她没绝食抗议,没有郁郁寡欢,她有恨有怨也有期盼。她努力将自己照顾 的很好,她相信那个发誓会娶她的人一定会来救她。一个寻找了她八年,守身四年, 宁可放弃一切都要得到她的男人,怎么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而当她真正站在这里时,那些勇气那些信念,似乎在等待煎熬的每一秒中全都 不见了。 他没来,他没来…… 台下的人甚至整个T 城都在通过现场媒体关注着这场婚礼,是不是所有人都坚 信不疑的认为她会成为封太太,是不是只有她自己抱着那点可怜的希望在等…… 皇甫胤的唇边挂着抹虚伪的笑,辛婕双手合十似乎祈祷,以柔还在为这个鲜花 教堂沉醉着,在场来宾无不期盼着仪式结束,一对新人的诞生。 而太子双臂环在胸前,嘴唇抿得僵直。皇甫澈眉头虽微蹙,长指不断敲击着腿 侧的小动作却泄露了他的焦躁。 封澔离她最近,近到可以清晰感受到她所有的情绪,没人知道封澔波澜不惊的 表情之下其实也有点不淡定。 施夜焰你要来就快来,我可不想二婚! “皇甫月茹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 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 渝直至生命尽头?” …… 她的迟迟不作答让现场气氛渐渐陷入尴尬,台下来的都是有着良好修养的人, 纵然没人议论可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细微变化。 游月茹死死咬唇,抓着手捧花的花瓣越发无法克制的收拢手指将之捏碎,花汁 沾染了她整个掌心,破碎的花瓣零落在婚纱上。 神父面带难色看了一眼新郎,封澔脸上没半点急切担忧,事不关己的的没有打 算提供任何帮助。 神父轻咳了声,只得又问一遍。 “皇甫月茹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 “轰轰轰——”神父下面的话忽然被由远及近巨大的震动轰鸣声所淹没。 现场随即陷入一片哗然,不安,躁动。封澔几乎立即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发出 来的声音,偷偷松了口气。 太子与皇甫澈对视一眼,拨开人群至最前方。 震耳欲聋声音的源头悬在天台上方时,在场每个人无不惊愕的长大了嘴巴,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黑色的夜幕掩护下,天空中竟然开始洒下漫天的各色郁金香 与玫瑰的花瓣,在现场射灯映照下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席卷而来。 人们顿时忘了惶恐,被这不尽真实的美丽景象震撼,宛如进入了仙境。 以柔双手护着裙摆,眼睛瞪得老大。“哇,这……这是什么!” 皇甫澈勾勾嘴角,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拉开衣服把以柔揽进怀里。 “是直升飞机。” “我知道是直升飞机,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以柔缩在哥哥怀里,不然 怕是被巨大的气流卷飞了。 “有人要来抢新娘。”太子答道,敬佩之意终于浮现眸底。 “啊!谁?” “……姐夫。” 以柔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问皇甫澈。“谁?” 皇甫澈嘴角上扬,“姐夫。” …… 游月茹同样震惊,楞在原地。单手压着头纱,随手抓住了一片空中飞舞的花瓣, 眸里湿润起来。 乔言熟练操作着将直升飞机缓缓降落,打开舱门,摘下耳机,冲施唯恩得意的 挑了挑浓眉。施唯恩不给面子的一扭头,攥着爹地的手。 “爹地,我们去接妈咪!” 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从直升机里出来,小女孩手提着一只小 花篮,似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稍显胆怯。 而这个男人却是气场强大,身穿一袭合体纯白色燕尾服,俊美非凡的脸上冷峻 而坚定,凌厉的目光瞬间锁定目标,君临天下般牵着小女孩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的走 向这场婚礼的新娘。 一大一小在游月茹面前站定,施唯恩忍住扑进妈咪怀里的冲动,在花篮里满满 郁金香和玫瑰花瓣里翻出一只白色绒面戒指盒打开,举起,用她稚嫩却十分正式的 口吻扬声问道。 “妈咪!……唔,游月茹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这位施夜焰先生吗?无论他贫 穷或富贵,无论疾病或健康,都爱他,照顾他,永远陪伴他直到老去?” …… 游月茹的眼泪唰的流下来,在面纱后掩着唇哭的说不出话来。 施唯恩为难的撅起小嘴,拽拽施夜焰的裤子。爹地说过妈咪肯定会答应的呀, 现在妈咪哭了,怎么办…… 施夜焰揉揉女儿的发心,取出戒指,退后一步,游月茹似乎有预感似的眼泪流 的更汹涌。 于是在无数追光灯与镁光灯闪烁之下,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倏地单膝跪在游月 茹面前,高高举起手上那一枚巨资定做的黑金钻戒。 “我只问一次,游月茹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