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赵青笠拨通了白秘书的电话,让他立即通知总会计师到她的办公室来一下。 西服革履的总会计师毕恭毕敬地站在赵青笠面前说:“董事长,您有事找我?” 赵青笠转过脸来,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总会计师说:“上次我交代给你的事, 今天是第几天了,为什么没把贷款手续报给我?” “对不起,董事长,这几天财务部忙着审计,工作确实忙了点,我明天上午 交给您,您看……”总会计师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赵青笠立即打断他的话:“我不听你的解释,我要的是结果。你们财务部是 怎么搞的,应收账款那么多,为什么追不回来?” 总会计师谨慎地望着赵青笠:“明天,金座商场有一笔530 万可以进账,五 天内,服装公司还有两笔资金可以追回来,预计是870 万……” “行啦,你不要说了。我不是在听你的汇报,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要看 见到账的数字。”赵青笠稍微缓和一下口气,但柔中带刚,“你是集团的元老, 也是公司的顶梁柱,你为公司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有一点必须要切记,千 万不能居功自傲。现在的市场经济非常险恶,欠账的是爷,要账的成了孙子。我 们可是民营企业,绝不能出现呆账坏账。另外,我再说一遍,在金座公司决不允 许人浮于事。当和尚就要撞钟,就得念经,决不能混着度日。你回去开个会,把 工作再安排一下。” 总会计师连连点头:“好,好。”转身欲要离开。 赵青笠又叫住他:“还有一件事,你给我准备一张50万元的支票,明天是教 师节,我们要为新海市的教育事业有所表示。” 王总会计师马上答应:“我马上办。” 赵青笠在凯迪酒店为彭安萍过生日。桌子上摆着生日蛋糕和丰盛的酒菜。赵 青笠端起一杯红葡萄酒:“安萍,祝你生日快乐,来,咱们姐俩干一杯。”两人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青笠姐,你那么忙还记得我的生日。可以说,今天是我生活中最美好的一 天,也是我二十六年中最高兴的一天……”彭安萍非常兴奋,拿起酒瓶给赵青笠 和自己斟上酒,继续说道,“为了今后的幸福,为了我们的友谊,咱们姐俩儿再 干一杯。” 赵青笠也兴奋起来:“好哇,今天我们就来它个一醉方休。” 天空下起了雨,一辆出租车载着彭安萍来到一个平房居民区,在一个简陋的 平房前停下。彭安萍下了车,上前轻轻叩门,屋内传出了声音:“谁呀?” 彭安萍大声说:“阿姨我是彭安萍,请您开下门好吗?” 房门拉开,孙母倚在门口,神色有些惊讶:“你来干什么?” “阿姨,我来看看您。跟您说点事。” 孙母犹豫着:“有什么好谈的?” 彭安萍客气地说:“阿姨,我和您无冤无仇。您看,我都快淋湿了。” “进来吧。” 天空中轰的一声巨响,电闪雷鸣,雨下的越来越大。彭安萍跟随孙母后面走 进房间。 彭安萍问道:“阿姨,孙鹏身体怎么样?让我看看好吗?” “咳,不用了,也就是有口气吧。” 孙母倒了一杯开水,端到彭安萍面前:“姑娘,我这儿没有茶叶,你就喝杯 白开水吧。” “阿姨,您别忙活了,我不渴,您不用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姑娘,你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彭安萍打开皮包,掏出四沓钞票,放到了桌子上:“我和朋友给您凑了四万 块钱,您还是交了住院费,让儿子住院吧,那样,也许还会有希望。” 孙母扑通跪地,给彭安萍磕起头来:“姑娘啊,我代表孙鹏给你磕头了。谢 谢你,谢谢你了。” “阿姨,您千万别这样……”彭安萍立即俯身将孙母搀扶起来。 孙母还在哭泣,彭安萍看了看她安慰说:“阿姨,事情既然发生了,您只能 好好照顾他,难过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孩子呀,是真急了,他平时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家里又没有钱, 哪里搞的来什么炸药什么枪?他不过是心里委屈,想出口气罢了。” “我说句话您可别生气,在那种情况下,谁知道他拿的炸药是真是假?即便 是警察,在警告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把他击毙,也是无可厚非的。” 孙母擦了把眼泪,抬头看了看彭安萍:“我知道,你是在拐着弯为那个姓郑 的说情。” “阿姨,郑可玉不需要我说情。作为银行职员,制服歹徒是错误吗?对不起, 请原谅我这样说话。” 孙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又流了出来:“这都是命啊,我的命好苦哇… …” 彭安萍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孙母:“阿姨,您想开点,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 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会尽力的。” 孙母感动地说:“姑娘,谢谢你了。” 郑可玉前来看望包彤,两个人说着说着又谈到了工作,包彤说:“也许是你 想的太多了,周自成未必会让她这么做。” “但是,他失算了。”郑可玉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说我以前对自 己的判断还有什么疑虑的话,现在,我更加坚信自己没有错。” “真是这样,那就是个信号,你可要小心。”包彤提醒郑可玉。 “小心什么?我不过是尽职尽责,干自己的工作,我跟谁都无冤无仇。” “可你会触及他们的利益。” “国家、集体、个人利益,你让我选择谁?” “我没说你错。” “我知道,我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会被人看作傻子。可是,你想想,如果人人 都变得那么‘精明’,整个银行怎么办?我们这个社会怎么办?那可真是玩完了。” 包彤拍拍郑可玉的肩膀,凝视着他:“我没说你傻,也没说你错,即便是有 人说,这种傻有什么不好?” “我就知道你会赞成我。” “彭安萍呢,你这两天看见她了吗?” 郑可玉摇摇头:“我没时间,顾不上。” “很好的女孩儿,她很善解人意,你们要好好交往。” “什么意思?” 包彤小声叹了一口气说:“人呀,最重要的是机会,因为有些机会对人的一 生上天往往只惠顾一次。” “你说话像个哲学家。不过,口气倒像是媒人。” 包彤忍不住扑哧一笑:“媒人,我可以当啊。” “行啊,一言为定。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走了,你休息吧。” 包彤点了点头:“谢谢你啊。” “多余了吧?”郑可玉转身走到门口,又停步回过身来,“不是我有意惹你 伤心,帆帆的祭日我还会来的。” 包彤眼睛一热,忍住眼泪点了点头:“以前没发现,你的心真细。” “该记住的事我不能忘记。” 夜晚,城市街道上灯火通明,建筑物的广告牌和霓虹灯不断地闪烁。郑可为 的警车在巷口旁停下来,他跨步下车。忽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迅速回头 望去,两个蒙面人手持铁棍迎面扑了过来。郑可为大惊:“你们要干什么?”说 时迟,那时快,他身上狠狠地挨了一下,一下子扑倒在地。 郑可为就地一滚,避开两个蒙面人,顺势拔出手枪:“不许动,我是警察!” 两个歹徒大惊,相互使了个眼色,转身冲进丁字胡同,在夜幕中消失了。 胡同口,郑可玉匆匆跑了过来:“哥,怎么回事?” 郑可为拍了拍身上的土,皱了皱眉头:“没事,有两个小子想算计我。” “谁呀?真是吃了豹子胆。” 郑可玉搀着郑可为进了屋,郑可为脱去上衣,裸露着上身趴在床上,郑可玉 正找来药水为他消毒疗伤,后背上斜着一道紫红的血痕很令郑可玉伤心。 郑可玉两手按按:“这里没事吧?” 郑可为皱紧眉头:“嗯,轻点。” “还好,骨头没伤着。” “废话,骨头有伤,我还动得了哇。” 郑可玉给他拉上衣服:“看来,这两个小子很职业,这件事也说明是在警告 你。” “警告我?警告我干什么?”郑可为忽然想起了什么,“可玉,我怀疑他们 不是冲着我来的,很有可能是把我当成你了。” “我……不会吧?” 郑可为哼了一声:“这种事明摆着,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我一个银行小职员,整天忙着作业务……哎,你说,会不会又跟远洋公司 的问题有关?” 郑可为冷笑了一声:“可能不可能,事实来证明。通常都是什么人干这种事, 我清楚得很。” “要真是这样,更说明他们心里边有鬼,那就更让我铁定心了。” 郑可为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你这样做我不反对。可我劝你要多长点 儿心眼,多留点儿神,以后要注意安全。” 郑可玉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林楠提着皮包从银行营业部门口的玻璃自动门里走了出来。荣吉祥坐在夏利 车驾驶室内,快速摁动了相机快门,林楠钻进了不远处的一辆轿车。荣吉祥得意 地一笑,从包里掏出手机,摁起了拨号键。 “可玉,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请你给我帮个忙,这个忙你必须帮。”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华中支行你熟悉吗?我想查一个人的账号,或者是存款情况。” “银行为客户保密,这是有规定的。” “你找个熟人想想办法嘛,因为它牵扯到经济案件。” “你搞什么名堂,那要司法部门介入才行。” 荣吉祥焦急地说:“要按你说的黄瓜菜早凉了,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可跟你 们有关系。” “什么什么,跟我们有关系?你怎么又把我给牵扯进去了?” “你听我说,这件事跟你们银行有关系。” 郑可玉非常惊讶:“是这样啊……你等一下,让我想想看……”忽然眼睛一 亮,“对了,你马上找我哥,他一定有办法。” 荣吉祥急忙驱车来到郑可为的家,恰巧郑可玉也刚到这,他把看到林楠到银 行取钱的事跟他们哥儿俩说完,得意地看看郑可玉和郑可为:“怎么样,我预料 的没错吧?” “你怎么想起要跟踪林楠了?”郑可玉问道。 “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现在媒体竞争的多厉害?谁不想抓好新闻好题材, 这关系到报纸的发行量,哪个记者不是见缝插针,这可是饭碗呀,二位。” 郑可为点了点头:“不容易。” “新闻抓好了,我荣吉祥也就出了名,炒出个名牌记者来,真可谓是名利双 收啊。这个可不是吹,周介平这个案子,目前我是走在了最前面,你们俩可要帮 我啊。” 郑可玉看了看郑可为:“这个,老大行,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算了吧你,我可跟你说好了,远洋公司贷款的事,将来往外抖包袱,你要 是给了别人,可别怪我跟你翻脸,到时候,我可跟你不客气,我把你们家的玻璃 全砸了!” “你要耍流氓?”郑可为问。 荣吉祥一笑:“有些事,不耍点流氓手段还不成,嘿嘿。” 郑可为分析着:“很显然,周介平并没有离开新海。” 荣吉祥忽然叫了起来:“不好,如果钱打到了他的账号上,他马上就会溜, 你们公安应该采取措施,马上布置监控。” “在等你下命令呢。”郑可为开玩笑地说。 荣吉祥一愣。 “傻了吧你,通缉令早就发到各车站、路口和码头了。”郑可为补充了一句。 “哎呀,老大,你的职业素质就是高,佩服、佩服!”荣吉祥伸出大拇指, “不愧是这个。” 郑可为自言自语地说:“孙鹏、周自成和远洋公司,这些事难道是孤立的吗?” 荣吉祥和郑可玉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郑可玉问:“刚才,你说孙鹏是怎么回事?” “你真相信他孤身一人报复银行吗?”郑可为反问一句。 “你这是什么话,没头没脑的。”荣吉祥莫名其妙。 “我分析,远洋公司的贷款是由孙鹏出的面,而背后的操纵者很可能就是周 自成,其实,利安分行内部早就知道这笔贷款有问题,不然的话,为什么向社会 招聘信贷部主任?”郑可为分析着情况。 郑可玉猜测着:“这么说,我能被招聘,实际也是和远洋公司的案子有关?” “孙鹏被开除,只不过是替罪羊,可事实都在那儿摆着,他自然是一肚子委 屈没处说,精神压力太大,实在承受不住,最终选择报复。你们想想,孙鹏的问 题是不是丢卒保车?”郑可为继续分析着。 荣吉祥一拍桌子:“哇塞,真他妈棒哎,命中该我红一把,老大。” 郑可为脸色一沉:“你现在要是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我拧断你的脖子。” “可你将来……” “这稿子首发权,我留着给你。”郑可为果断地答应。 荣吉祥大喜:“老大、可玉,你们俩晚饭想吃什么,说吧,我请客。” 利安分行行长办公室内的老板台前,厉仲谋在沉思着。坐在沙发上的赵青笠 说道:“厉大老板,你现在是心里偷着乐吧。” 厉仲谋皱了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和周自成之间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表面上和气得很,可心里,呵呵, 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俩共事多年,有点矛盾和摩擦总是难免的,可大家都是为工作嘛。” “你有一点,我最佩服了。” 厉仲谋扭脸看着她,没有说话。 “能把不是心里的话说得跟真事似的。” “你怎么这样看我呀,我有那么阴险吗?” “这不是阴险不阴险的问题……我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赵青笠慢步踱到 厉仲谋身边,将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再说,我也不敢哪。” “你呀你,都身为公司大董事长了,还是那么调皮。” “我公私分得很清楚,什么场合该怎么做,我不糊涂。” 厉仲谋冷笑了一声:“你当然懂了,你是谁呀?鬼精灵。” “是吗?鬼精灵可斗不过‘老狐狸’,差远了。” 厉仲谋无奈:“也就是你在我跟前没大没小的。” “你有大小吗?” 厉仲谋愕然,继而笑了:“可我对老周再有看法,也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幸 灾乐祸,他最近的烦心事够多了,远洋公司贷款的事,介平又撞了人……” “厉大行长,别那么富有同情心好不好?幸灾乐祸又有什么不好?反正我的 竞争对手出了什么麻烦,我心里都高兴,我也不掩饰。” “这你就和我的为人处世不同了,朱子曰:人祸勿喜,人喜勿妒……做人还 是要积德行善。”厉仲谋辩解着。 “太感动人了,你再说我要哭了,连鼻涕都流出来了。” 厉仲谋望着赵青笠,苦笑了一下:“我对你真是没办法。” “你的办法太多了,多得很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厉仲谋问。 “比方说我那笔贷款的事,你找了多少‘充足’的理由来推诿、拖延呀?而 且是有理有据,说服力那么强,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厉仲谋凝视着赵青笠:“这需要时机,需要运作,你懂吗?做任何事情都要 时机适当。” “也许你说的时机到了,我的企业也垮了。” “在新海,金座公司如果倒闭了,恐怕所有的企业都不存在了。”厉仲谋夸 奖地说。 “我能立得住,主要是依靠你,为什么?我清楚,你更清楚。” “贷款申请报告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是现成的,你不发话,我递上去也是白费。”赵青笠将了一军。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先交给信贷部嘛,程序是必须要走的,如果他们都不 认可,我怎么表态说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赵青笠狡猾地一笑:“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有你这句话,我这个报告可以递 交了。” 周自成阴沉着脸瞪视着林楠,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当啷一声茶杯摔了个 粉碎,林楠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周自成大怒道:“真是乱弹琴,不让你插手你非要插手,简直就是蠢货,非 把我毁在你手里不可。” “我……我是着急为你们好。”林楠嗫嚅着。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所做的后果会怎样吗?我告诉你,你再胡闹,没有 鬼也得把我变成了鬼。”周自成厉声说道。 林楠紧张地说:“恐怕没有那么严重吧。” 周自成哀叹道:“事情全让你给搅了。” “老周,你看……” “祸水,女人都是祸水。”周自成生气地大喊道。 “那……你说怎么办?”林楠胆怯地瞥瞥周自成。 周自成望着林楠,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办法了。现 在,不是我要想怎么办,而是你们怎么办。” 林楠看了看周自成,眼睛一热,忽然扑到周自成怀里:“老周,你别生气, 你吓死我啦。”林楠说着,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周自成拍了拍林楠的肩膀:“行了,别再着急了,让我再考虑考虑……” 利安大厦的玻璃自动门打开,周自成神色茫然地走了进来。来来往往的职员 们不停地向他打着招呼,但周自成似犹未见,径直往里走去。 今天,利安分行召开行长办公会议,厉仲谋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噢, 除去老周以外,大家都到齐了。” “是啊,老周怎么没到?”倪副行长问道。 厉仲谋说:“他有事请假了。今天开会主要是分析一下形势。现在,我们利 安分行处境非常严峻,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形势逼人哪。同志们,总行下达的 任务和要求,以及金融界的客观情况,正在推着我们往前走,我们利安是地方股 份制商业银行,目前的工作有些被动。” 孙副行长插话:“前一阶段,我们的工作有点过于稳,但是也有好处,出的 问题少了。”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不干不犯错误,少干少出问题。”厉仲谋反问一句。 “要是那样做,我们还能生存吗?别的不说,就存款业务来讲,在新海金融 界,我们分行可是始终排在第一位。”孙副行长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这个结论是不是过于乐观了。最近,我经常考虑,身为利安分行的一把手、 当家人,我是否真正的了解利安呢?”厉仲谋有些装腔作势。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众人抬头望去。门被推开,郑可玉夹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厉仲谋一愣:“可玉,我们正在开会,你有事换个时间吧。” “行长,就是因为开会领导们都在我才来。”郑可玉认真地说。 厉仲谋十分不悦:“你有什么事等会后再说不行吗?” 郑可玉想争取一下机会:“行长,我有重要事情需要向领导们汇报。请给我 点时间,让我把远洋公司贷款问题的调查情况汇报一下。” “那你把材料留下就可以了。” “不,厉行长,还是让我作个汇报吧,因为问题很严重。” 厉仲谋咳嗽了一声,看着郑可玉:“是吗?” 众副行长相互看了看。 “各位领导,我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可情况实在紧急,周副行长的家 属,昨天已经开始转移存款了。” 与会人员非常惊讶。厉仲谋看了大家一眼,问道:“这跟利安有什么关系?” “厉行长,我是对分行负责,如果允许我详细汇报,我现在就讲;如果不需 要,我放下就走,请各位领导自己看材料。” 厉仲谋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面对其他领导:“这个郑可玉真能‘逼宫’啊。”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倪副行长提议:“既然是这样,我建议就把今天的会议临时增加一项内容。 厉行长,你说呢?” 厉仲谋看了看众人:“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此时,全场热闹起来,大伙纷纷议论:“行啊,反正都是行里的事。”“让 他汇报吧,大家也都了解一下。” 厉仲谋说:“行了,大家真是给你面子,可玉。你先汇报吧。” 郑可玉讲了远洋公司的贷款问题:“……总之,经过核实,远洋公司十个亿 的贷款手续弄虚作假,漏洞百出,并且到期后不能归还。我认为,我们分行的主 管领导和主抓部门都应负有重大责任……” 周自成眯着双眼,懒洋洋地斜躺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忽然,他起身拉开抽屉, 摸出一把剪刀,拿出两盒名片倒在桌上。这些名片,上面详细印有周自成的单位、 姓名、职务、地址、邮编、联系电话和传真电话等,印刷的十分精致。周自成举 起剪刀,将名片一张张剪碎,嘴里自言自语着:“不用了,以后再也不用了。” 他步伐沉重地走向厉仲谋的办公室。 厉仲谋办公室的外屋,徐颖正在打印材料,一抬头,看见周自成走了进来, 徐颖马上站起身,恭敬地说:“周副行长,您好。” 周自成并没有搭理徐颖,径直走向里屋。 厉仲谋抬头看见了周自成,问道:“老周,有事吗?” 周自成坐到厉仲谋的对面,他将手中的《辞职报告》扔到厉仲谋的面前。厉 仲谋看了一眼,问道:“老周,你这是干什么?” “老厉,我可不是卖老资格,利安分行的创建和发展,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 心血和代价。” “这个谁都不会否认。老周,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厉行长,你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磕磕碰碰的事情虽然也不少,可是在关键 的原则问题上,我始终站在你一边,可从来没给你添乱子。” 厉仲谋笑了:“老周,你怎么这样说,你的位置,你对利安的贡献是有目共 睹的,并且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至于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呀?工作中, 如果没有一点不同意见,那才是见鬼呢。” 周自成凝视着厉仲谋:“你说的都是心里话?” “当然,这种事情也值得我伪装吗?” 周自成质问道:“郑可玉关于远洋公司贷款问题的报告,你肯定是看过了。” “是啊。” “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厉仲谋微微一笑:“说实话吧,这是我到利安工作以来看到的一份最严谨、 最扎实的调查报告。” “那么,你对有关问题和我所扮演的角色怎么看?” “老周,毋庸讳言,要么你是渎职,要么你是深陷其中。” “这是郑可玉的结论吗?” “你说错了,报告中并没有结论,而只有事情的经过。” “可每个人看完后,都会得出自己的结论。” “那当然。” “我承认这份报告写的确实不错,可事实上,对我一个人不公平。” “老周,说说你的看法。” “我的责任,我推不掉,该我承担的我承担。可如果说是我一个人参与诈骗、 联手作案,我抗议。厉行长,这件事只有你我最清楚。你说吧,此事你想怎么办?” 厉仲谋看了一眼周自成:“老周啊,我曾经说过,你我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担什么心?谁让你辞职了?” “我反复考虑过,我这样做,对你我来说,都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老周,我不明白你的意图。”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能让人再折腾了,你还是让我体面的离开吧。”周自 成请求道。 厉仲谋凝视着周自成,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又听到周自成大声地说: “老厉呀,在利安分行,你的聪明无人能及,只要你愿意,没有办不成的事。” 厉仲谋想了想:“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周自成果断地回答。 “好吧,我来帮你办。” “我相信你,谢谢。”周自成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厉仲谋凝视着周自成离去的身影,眯起了眼睛,他轻轻的、笑眯眯的点了点 头。 厉仲谋打电话叫来了郑可玉,把同意周自成辞职的想法说了。 郑可玉问道:“这是行里的决定吗?” “不,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不同意。”郑可玉坚决地说。 厉仲谋一怔。 郑可玉站起身来:“很明显,周副行长这不叫辞职,而是金蝉脱壳。这不是 个小数字,十个亿的损失啊。厉行长,如果他走了,银行的财产怎么办?” “我谈的不是贷款,而是周副行长的连带责任。” “我认为,该承担什么责任他就得承担,不能逃避。” “可玉,你也要理解,人非草木,谁能无过,一个老同志辛辛苦苦为利安奉 献了几十年……” “行长,难道这也是侵吞资产、逃避责任的理由吗?”郑可玉质问。 “你这个结论是不是下的太早,我是说问题的性质。” “厉行长,你是金融专家,这方面应该比我懂得多……远洋公司的贷款事件 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决不单纯是案件本身,它所暴露的是利安分行体制上的缺陷。” “是啊,这的确是个大丑闻,它直接牵涉到分行的影响……”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郑可玉说。 “哦,你接着说。” “也许是我看问题太天真,可我认为,这件事如果处理得当,不正好是改变 分行最好的契机吗?利安需要改革,制度需要完善。” 厉仲谋凝视着郑可玉:“问你句话,如果我非要坚持这样处理,你会怎么办?” “继续向上反映,直至总行工委、纪检、司法部门,否则,我决不放手。” 郑可玉坚决地说。 厉仲谋十分惊讶:“噢。” “维护银行利益,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厉行长,您说呢?” 厉仲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好。” 郑可玉不解地望着他。厉仲谋走了过来,拍拍郑可玉的肩膀:“不错,好样 的。可玉,当初我就没有看错你。” “行长,您是……” 厉仲谋脸色一变:“我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博士,真不愧是年轻有为,你就 是利安分行的希望。” 郑可玉恍然大悟:“啊,你在考我哪,行长?” “不可以吗?” “你有这种权利。”郑可玉回答着。 餐桌上摆着几道菜,周自成在家里喝着闷酒。最近以来,个人和家庭连续发 生的不顺心的事让他非常头疼。自从向厉仲谋提出辞职以后,他整天闷闷不乐, 独自饮酒,并且是一喝就多,多了就闹,不喝醉了决不罢休。眼看着桌上的一瓶 白酒快喝完了,林楠端着一盘炒好的小菜走了进来,她将菜放到桌子上,怯生生 地说:“老周啊,你别再喝了,身体要紧,身体可是自己的,有什么都不如有个 好身体……” 周自成根本不理睬:“再给我拿一瓶来。” “这一瓶都喝完了,你不能再喝了……” 周自成冷笑一声:“一瓶咋啦,两瓶又怎么样?我现在是没事干,不喝酒干 什么?你说过,喝死拉倒。如果我要是真死了,你不是更省心吗?那样就会一了 百了了……” 林楠的眼泪涌上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真要出什么事,那我们娘儿俩 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钱吗?你有啊,好好的花吧,你后半生已经足够了,我能做的 都做了。” 林楠哽咽着:“老周,你别这样。” “晚了,一切都晚了,他妈的,这回你可舒心了……远洋那边,你非给我瞎 拉扯。介平是块什么料,你不比我还清楚吗?去香港,去美国,这下行了吧。” “可我也是为了孩子好……” “可是,废物、庸才,你就是上月球,也变不成金子……” “老周,你就少说两句吧,孩子都这样啦。” “自找的,一切都是自找的。你们联系过是吗?他肯定跟你联系过,可你不 让他自首是害他,你懂不懂?”周自成挥了挥手,“跟你说也是白搭。” 林楠啜泣着说不出话来。周自成面对林楠大叫:“酒啊,你把酒给我藏哪啦!” 一生气,双手愤怒地掀翻了桌子。顿时,盘子、碗、酒瓶、酒杯哗啦啦摔到地上, 满屋狼藉。 林楠呜呜哭了起来。周自成站起身来:“你哭吧,大声哭,使劲哭,哭到我 进火葬场……”周自成边说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 周自成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林楠背对着他,眼里含着 泪,两个人都默默的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周自成烦躁地起身,靠在床头,点 着香烟吸了起来。 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周自成拿起了听筒,小心翼翼地说:“喂 ……” 电话内传来厉仲谋的声音:“你听着,你听我说,你的问题,总行纪检委已 经立案了。” “什么?我已经提出辞职了。”周自成紧张地说。 “司法部门马上介入,你知道这个后果会意味着什么吗?” 周自成哆哆嗦嗦:“我,我……” “你可以走嘛。还待在家里干什么?你应该马上离开。” “我明白了。” “你放心吧,你走后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周自成心慌意乱地说:“我……知道了。” 电话啪地扣上了。周自成一愣,起身推推林楠:“快,快起来,别睡啦。” 林楠坐起身来:“怎么回事呀。” 在楼道斜对面的不远处,荣吉祥正在夏利车里吞云吐雾地吸烟。片刻之后, 他扔掉了烟头,打了个呵欠,探头仰脸望去。周自成家已熄了灯光。荣吉祥正想 合目养神。忽然,他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扭脸望去,猛地一惊,他自言自语地 说:“嘿,真有情况了,这回,我又有事情可干喽。” 周自成提着皮箱和林楠一起走出来,林楠哽咽着:“你不管到了哪儿,可常 来信,或打电话来。” “怎么,你想让人知道我的行踪吗?”周自成低声地说。 林楠一愣:“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该跟你联系,我会做……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招摇了。”周自成转身匆匆 离去。 荣吉祥顿时来了精神,他立刻启动了汽车。 包彤和总行纪检委的工作人员来到利安分行,来往的分行职员交头接耳,好 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厉仲谋与包彤等工作人员逐一握手:“各位,欢迎,欢 迎。”又冲着外屋喊了起来,“小徐,沏茶。” 外屋传来徐颖的声音:“沏着哪,行长。” 厉仲谋转脸对包彤说:“难得各位今天一起来,很难凑到这么齐呀。” “您的工作总是那么忙,没事的时候,不愿打扰。”包彤说。 “包副主任,这句话说的可不公平,我对各位可从来都没有慢待过呀。” 一位工作人员开玩笑说:“厉行长,我们可不是受欢迎的人,有些人说我们 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呀。” 大伙笑了起来。 厉仲谋也笑了:“没办法,纪检这行就是这样,干的本来就是得罪人的差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头上没个紧箍咒,谁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还得了,岂不 翻了天。” “周副行长呢,通知他了吗?”包彤问。 “一大早我就跟董之良交代了,让他尽快通知。”厉仲谋想了想,“你们坐, 我再给他打个电话。”他拿起听筒,拨了电话号码。 新海市街边上,周自成眯起眼睛提着箱子四处观望着,他招了招手,一辆出 租车飞驰到他面前刹住。周自成近前:“兄弟,我包你车,出趟远门好吗?” 司机看了看周自成:“去哪儿,老哥?” “送我去回马岭。” “回来我可是要跑空车了,老哥,你看……”司机说。 周自成马上说:“我付你双程车费。” “那你上车吧。”司机高兴地说。周自成急忙拉开车门,俯身钻了进去。 公路边,车内盯视的荣吉祥急忙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是我,老大,不好 了,周自成要逃跑。” 手机内传来郑可为的声音:“你说什么哪,神经病?” “真的,我没开玩笑,我在码头,他已经跑啦。”荣吉祥焦急地说。 “吉祥,你再说一遍。” 荣吉祥急的直跺脚:“哎呀,我跟你说,这两天我一直在跟踪他,他已经跑 了!” 电话铃声响起,郑可玉欠身拿过听筒。他正要讲话,听筒内传来郑可为急促 的声音:“是可玉吗?我是可为,你马上告诉厉行长,周自成跑了。” 郑可玉大吃一惊:“是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