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郑可玉默然站在海边凝视着远方,心情犹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赵青笠轻轻 走近他:“怎么,你还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是愤怒。我做错了什么?我干的是工作,我是对事不对人。 远洋公司的调查报告经得起历史的考验,不然的话,周自成为什么会自杀?”郑 可玉生气地说。 “既然问心无愧,那你更不需要愤怒了。” “可是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他们会怎么想?怎样看?林楠分明是在报复我, 是在有意败坏我的名声。” “郑主任,你很看重自己的名声吗?” “大家都是一样,这是人格问题。赵总,你说的问题很直白。” 赵青笠笑了笑:“我本质上可不是一个直爽的人,你不要忘了,我是商人。” 郑可玉点了点头:“谢谢你对我的坦诚。” “做人、交朋友需要坦诚,可做事,坦诚则是致命的弱点。” 郑可玉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个观点我不反对。” “我的意思可不是说做人都要搞阴谋、耍诡计,而是在处理问题上要注意策 略。策略和阴谋可不是一个概念,你说对吗,郑主任?” “你说得没错,赵总。” “我是在商言商。所以,看问题我喜欢用商人的眼光,我觉得做任何事,包 括当领导,道理都是相通的。产品要品牌,人要形象;产品要质量,人要能力; 要让人家知道你的产品质量好,就需要推销,不也是这样吗?” 郑可玉笑了:“你说话有意思,比喻的也很形象。” “做人,不仅需要做业务和技术上的高手,而且需要做综合素质的强手…… 郑主任,生活中,有很多人往往从技术层面去评价上司,说人家什么都不懂,为 什么升官?为什么做我的领导?甚至有些不服气。我认为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你的 上级,那就说明他在某些方面有超过你的能力。” “赵总,你看问题的角度别具一格。” “人生犹如一场梦,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演戏,从不同的侧面扮演不同的角 色。大家都想成功,而商品社会这个大舞台又是那么复杂,所以,不懂社会,不 会做人,业务能力再强,也是庸才。” 郑可玉默然无话。 “你为什么不讲话?”赵青笠问。 “你说的那么到位,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青笠扭脸望去,大海的浪花在涌动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海的那边就是 香港,有一个女孩儿在思念着你,你不想打个电话吗?” 郑可玉思考了一下:“不。” “为什么?” “因为我跟安萍说过,该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赵青笠看了看郑可玉:“你那么自信?” 郑可玉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的厉仲谋阴沉着脸,在翻看着调查报告,郑可玉和包彤在观察着他 的举动。片刻之后,厉仲谋自言自语地说:“三年多的时间,小金库里竟然能截 留下八百多万,而且还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干的,这个周自成可真有一套。”他抬 头看了看包彤和郑可玉,“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失职啊,包彤,我是责无旁贷。” “让我看,也是,也不是。”包彤说。 厉仲谋望着他:“为什么?” 郑可玉回答:“一个人的本事再大、精力再充沛,工作上也不可能没有一点 漏洞。我认为这不完全是个人问题,它说明我们在管理上还有漏洞,至少是在体 制上不够健全。” “好,你说到点子上了。”厉仲谋点了点头,问包彤和郑可玉,“有一点, 我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这件事牵扯人员之多,范围之广,而且大多数还是分 行的业务骨干,我有个想法,在处理问题的方式上,是否可以灵活一些呢?” 包彤问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厉行长。” “比方说,问题查清以后,该退赔的退赔,该检讨的检讨,该处分的处分, 在保证银行集体利益不受损害的情况下,对一些人能否给他们一个改正悔过的机 会……”厉仲谋说。 “我们的政策不一直就是这样吗?”包彤回答道。 郑可玉笑了笑:“厉行长的意思是私下了结,要保护他们的名声和地位。” 厉仲谋面对着包彤:“对,我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和余地?” “这些事,第一,我做不了主;第二,如何处理好,我建议你马上向总行领 导进行汇报;第三,如果牵扯的问题很严重,触犯到了法律,你想保也保不了。 厉行长,您说是吗?”包彤严肃地回答。 厉仲谋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不过,我希望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做做工 作,争取一些机会。” “凭您的能力,我认为应该能够处理好。” “我是在为利安着想啊,勉力为之吧。”厉仲谋客气地说。 包彤站起身来:“厉行长,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走了。” 厉仲谋看了一眼郑可玉:“好吧,你送一下,然后再回来,我还有事跟你谈。” 等郑可玉送走包彤再回到行长办公室后,厉仲谋心事重重地看了看郑可玉, 说道:“你做的工作非常到位,这说明我没有看错你。但鉴于目前行里的客观情 况,我提醒你三点:第一,不管处理结果如何,都要照顾到分行的影响,暂不要 对外披露。第二,你现在对利安了解得差不多了,根据你的体会,重新制定一套 管理办法,以供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第三,我提名你担任分行副行长,重点抓管 理,已报总行去审批,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郑可玉马上接过话茬:“这可不行,行长,我的资历……” “什么不行,我说你行你就行。” 郑可玉有些难为情:“可我的本职业务是信贷,行长……” “我们缺的是现代化管理,这不值得你探索、研究吗?” “这个问题您得让我考虑一下。” 厉仲谋惊讶地说:“为什么?” “行长,您喜欢听真话吗?” “当然,我一向提倡同事之间推心置腹。” “那好,我就说几句。这些年来,利安上上下下有不少人都是周自成安插的, 也可以说周系人马占据了很多重要岗位,周自成这一死,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掩 盖了不少问题。可是,说句难听的话——他的阴魂并没散,行长。” “说严重了吧?” “不。林楠广场示威,冲的是谁?行长,我说多了您可别生气,我认为,我 只不过是个小卒子,冲锋陷阵罢了,您心里最清楚,周自成是分行的创始人之一, 调查周自成,调查副行长,我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权力吗?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林 楠为什么冲着我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厉仲谋站起身来:“嗯,你的分析有道理。” “您想想看,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怂恿指点,林楠敢这样去做吗?” 厉仲谋凝视着郑可玉:“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你不完全是个书生。开创 利安新局面,需要我们的共同努力。” 厉仲谋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拿起接听:“你稍等一下,我正在谈事,待会儿 我给你打过去好吗?” 厉仲谋立即关上电话,面对郑可玉:“好了,可玉,就这样吧,我等你的回 话。” 信贷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徐颖走了进来,神秘地对大家说:“喂,可靠消 息,要绝对保密。”众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什么事啊,徐颖?”丹枫急切地问。 “据可靠消息,郑主任要提副行长啦。”徐颖高兴地说。 众人呼啦啦地散开了。 徐颖不解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算什么绝密消息呀,猜都能猜出来。他那么较真,忙活远洋公司的事, 目的还不是明摆着嘛。”丹枫不客气地说。 一名男职员说:“就是吗,立了大功,肯定要被提拔了。” “厉害。一下子就让人家逮着了,周自成可真够倒霉的。”一些职员们议论 着。 东山寺的山坡上,郑可玉身着运动装在跑步,忽然,他发现一女子身子一晃, “哎哟”一声歪倒在地上。郑可玉一怔,急忙跑了过去:“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的脚崴了,哎哟……” 郑可玉蹲下身子:“来,我帮你看看。” “不了,先生,你要是肯帮忙,就把我送回家吧。” “回家?” “不远的,就在那边……” 郑可玉向前望去:“赤霞山庄?”他搀扶着小姐边走边说,“小姐,我上次 见过你。”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是太太,叫孙兰。” “是吗?我看你的年纪不大呀,那你肯定是新婚了。” 孙兰犹豫了一下:“差不多吧。” “能住赤霞山庄的人,很是不得了,你家先生肯定是非同一般。”郑可玉开 玩笑地说。 “只不过是两只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一般的。”孙兰开 玩笑地说。 郑可玉搀扶着孙兰走进了别墅院内,来到孙兰家门口,郑可玉帮孙兰从包里 取出钥匙,打开房门。佟瑞林探出头来,一看是郑可玉搀扶着孙兰,不禁一愣。 “郑先生,你好。” “佟老板,这么说,孙女士是你太太?” “是呀是呀,快请进,进来坐吧!” 郑可玉将孙兰搀扶到沙发上坐下,才对佟瑞林说:“你太太爬山崴了脚,正 好让我碰上,所以就……” “谢谢你了,郑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这种事不管谁碰到,都会帮忙的。” “你先坐一会儿,郑先生。”佟瑞林坐到孙兰对面,“来,你把脚伸过来, 我给你按摩一下。” “没大事的,你还是陪郑先生吧。” 佟瑞林抬头看了一眼郑可玉:“郑先生也不是外人,没事的。” 孙兰有些不好意思地伸过脚,佟瑞林熟练地给孙兰按摩起来。 郑可玉很惊讶:“佟先生的手法很熟练呀。” “郑先生,不怕你笑话,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学历不高,年轻的时候干过这 一行。” “你自学成才,这也是一门行业。” “郑先生说话总是很给人面子。” “你过奖了。”郑可玉无意中发现茶几上放着几本书,随手拿起一本看了看。 这是一本《帝王学》,“佟先生喜欢看这方面书籍?” “我呀,杂七杂八的什么都看。”佟瑞林随便说道。 “他的兴趣广着呢。”孙兰补充道。 佟瑞林马上转换了话题:“郑先生,今天在这儿吃顿便饭吧,平时我想请你 都请不到,咱们哥俩儿好好的聊聊。” 郑可玉站起身来:“你这一说,我还真是该走了,我还有事。” “我可不是虚情假意。”佟瑞林真心实意地说。 “我也不是客套,以后吧,佟先生,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那也好。我过几天回香港去参加公司的股东会和董事会。上次,公司董事 长来新海,跟你见面受到了启发,他非常欣赏你的金融新思维,对你的评价很高 哇。我们这次开会的主要议题就是深化企业改革,加强规范化管理。我们得感谢 你呀。郑先生,欢迎你到香港去。”佟瑞林一本正经地说。 “那好,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 佟瑞林面对孙兰:“你稍等一下,我去送客。” “不用客气,佟先生,我……” “你第一次来嘛,又帮了我太太的忙。”佟瑞林边说边随着郑可玉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佟瑞林走了回来。孙兰看着他:“你再给我做一会儿好不好, 我的脚崴得好痛啊。” 佟瑞林笑吟吟的坐下:“好啊,那今天我就好好地伺候伺候你。”他双手拿 过孙兰的双脚,轻轻按摩起来。 孙兰闭上了眼睛:“你的按摩技术正经不错呀。” “是吗?你还想再舒服,我还有更好的技巧呢。” “当然是求之不得。” 佟瑞林的手在熟练地按摩着。突然,他扣住孙兰的脚尖,用力一掰,孙兰嗷 的一声发出惨叫,忽的坐起身来:“哎呀……”孙兰脸色苍白,用手指着佟瑞林, 痛苦地说:“你,你好狠心呢……” 佟瑞林冷冷地望着她:“嗯,还好,你的脚踝没有断。”说完起身走进了卧 室。 赵青笠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打电话:“喂,是郑主任吗?我已经安排人把贷款 报告交给了信贷部。我的意思是请你们早点安排,尽快到公司来调研和考察。最 好是你带人亲自来……好,谢谢,再见!” 赵青笠刚放下电话,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急忙打开:“嗯,你今天不错呀, 满守信用的。” 厉仲谋滑稽的一笑:“没有特殊情况,我什么时候不守信哪?” “可惜你的特殊情况太多了。” 二人边说着话边进了房间。 “你今天好像是有心事?”赵青笠等厉仲谋坐下后问道。 “岂止是今天?我天天有心事。”厉仲谋叹了一口气。 “是与佟瑞林合作的事情吗?” 厉仲谋转过身来:“什么?和佟瑞林?你听谁说的,又是瞎猜。” 赵青笠撇了撇嘴:“我的感觉。” “那可不行,靠感觉判断事物那是动物。人做事情要靠理智。” “你是理智,你太理智了。”赵青笠讽刺地说。 “怎么?这也是缺点吗?” “当然不是。这正是你的过人之处。” “青笠,我对郑可玉的看法有所改变。我看他这个人不好驾驭。” “嘿,在你手里,还有摆不平的事?他算什么?他毕竟还摆脱不了书生气。” 厉仲谋瞥了瞥她:“你错了。我这个人不怕圆滑奸诈,最担心的偏偏就是他 这种人。” “为什么?”赵青笠问道。 “他们这种人做事很少顾虑,为达到目的会不顾一切。” “那要看你对他怎么使用了,不是吗?” “那是当然。” “周自成这一倒,势必要牵扯到很多人,分行下一步要重新洗牌了吧?”赵 青笠问。 “你说哪去了?没那么严重。但人事上的调整,还是很有必要的,也是早晚 的事。目前对分行来说,稳定军心最关键。” “我给你推荐两个人怎么样?” 厉仲谋警惕地说:“谁?” “陈凯和白玲玲。” “跟你是什么关系呀?又值得你专门来推荐?” 赵青笠抬头一笑:“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们的为人不错,又有一定能力, 能给你帮点儿忙。” “哦,你又在学雷锋。看样子你对利安分行比我还关心呢。” “这个奇怪吗?只要你好了,对我也有利。” 厉仲谋想了想:“嗯,有道理。这可以算是一句心里话……不过,你明推白 玲玲是假,暗助陈凯是真吧?这个小白脸,你好像对他非常感兴趣。” “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随便问问,庸人自扰。”厉仲谋想了想,“以后,分行的事你 少操心,我会有安排的。” 赵青笠看了看厉仲谋,有些不高兴:“你呀,疑心太重。” 信贷部内,郑可玉在布置工作任务:“顺华制药厂的贷款手续已经齐全,申 请额度三千万,主要是用于新生物制品狂犬疫苗的生产和销售。海生啤酒厂新上 一条生产线,需要流动资金八千万。我们信贷部今天分成两个小组,深入企业了 解情况,既要对高科技和国有大型企业提供支持,又要对企业的资产、效益、财 务状况以及担保情况核实清楚。回来后,各组形成书面报告,以供审贷会上研究 决定……” 丹枫问道:“郑主任,金座公司的贷款报告交上来了,赵董事长催过几次, 您看怎么办?” “这件事我知道,可我没见手续呀。这样吧,你明天和我一起到他们公司去 一下……” 布置完工作,郑可玉和丹枫来到赵青笠的办公室。赵青笠非常客气地说: “郑主任,你们通过现场考察,贷前调研感觉如何?主要的问题都有哪些?你最 好能直接告诉我,这样有利于我们企业的改进和提高。” 郑可玉看了丹枫一眼:“刚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丹枫是这个项目的经理,你 先说一说。” “赵总,从目前情况看,公司基本具备贷款条件,但在贷款申请中,还需要 把资金用途填写清楚。有些手续也需要尽快完善。具体情况还是请郑主任详细来 谈吧。”丹枫说道。 郑可玉说:“通过这次调研,我们总的印象不错,不论是从企业的规模、效 益,还是公司的管理,都有很多特点和优势。但是,按照利安分行借贷的要求, 我认为,还需要提供以下手续:一是要提交公司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二是要提交 最近与客户之间签订的销售合同;三是要提交贷款抵押的资产证件,比如土地证 和房产证……” 利安分行会议室里,厉仲谋和各位副行长以及中层以上干部围着圆桌在开会。 厉仲谋坐在首席,非常严肃地说:“今天,我们把中层以上干部、包括支行行长 都召集上来,主要就是宣布一下人事调整。经总行批准,董之良、郑可玉两位同 志被聘任为利安分行的副行长。我说明一下,任职后的分工情况,董之良为常务 副行长,主抓信贷;郑可玉同志主抓办公室、人事改革、政策研究及行内管理。 这二位同志均为信贷评审委员,尤其是郑可玉,年轻有为,很有发展前景。我希 望大家今后一定要支持他们的工作……” 散会后,厉仲谋把郑可玉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沉思了一下:“怎么,你还 有什么可考虑的吗?” “厉行长,您很了解我,虽然我的能力不够,但我做事很认真。”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顾虑。” “我不想担着个副行长的虚名,我希望行里领导能够分工明确,责权利要统 一,一定要名副其实。” “你不会说不许我涉足你分管的工作吧?”厉仲谋问道。 “绝对不是。原则问题我肯定会向您汇报,并与其他副行长们商量,但我的 意思是,你们必须要让我放手工作,不能要求我大事小事事事汇报。否则的话, 出了问题,到底谁负责?” “这你放心,我要是权力过于集中,利安分行也不会出现周自成。” “他的问题跟我没有可比性。” “我想,只要大家出于公心,都为分行着想,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还有,我希望您要竭力支持我的工作。” 厉仲谋哈哈大笑:“我举荐你出任副行长,难道还会扯你的后腿吗?” 郑可玉也笑了:“我相信不会的。” “鉴于周自成事件余波未尽,你任职的事我就不想在全行大张旗鼓的宣布了。 这样吧,我在中层干部会上说一下,目前的状况我认为是低调好。” “我赞成。” 厉仲谋从抽屉里摸出一张请柬,递给了郑可玉:“还有一件闲事,香港国际 金融研讨会向来是群贤毕至,半个月后,你去一趟吧,那里可是会大开眼界,受 益匪浅。” “刚上任就出差,不合适吧?”郑可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有什么?会议又不是根据我们工作情况召开的。” “其实我很愿意,求之不得。” “除了参加会议,内中就没有别的隐情吗?”厉仲谋问。 郑可玉脸色一红:“没,没有啊。” “没有?你当我是耳聋眼花呀?”厉仲谋笑呵呵地说。 郑可玉一愣:“行长,这次让我去香港,不会是你……” 厉仲谋拍了拍郑可玉的肩膀:“不要想得太多,人世间的很多事,如果能够 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吗?” “谢谢你了,行长。”郑可玉感动地说。 “我跟你说,可玉,老天有眼,活该我翻身了。就目前来讲,我掌握的材料 无人能比。只要是一见报,我敢说是爆炸性新闻,绝对轰动全国,洛阳纸贵啊。” 荣吉祥显摆说。 “你可不能胡来呀,这件事必须要跟老大沟通好才行。” “这个我知道,有很多秘密,还在他的手里呢,我可惹不起。” “想出名,不完全是坏事,可根基一定要扎实。否则,定会适得其反。” “这个我明白……哎,对了,你这次去香港,又能见到彭安萍啦。” “谁知道呢,再说,我的任务是去开会。” “工作、感情两不误嘛,何必那么拘泥。”荣吉祥劝说着。 “你懂什么呀,这不取决于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对方?”荣吉祥问道。 “不好说。” “那有什么?就凭你论人才,论本事,绝对钻石王老五,只要是放出话去, 漂亮小妞一大堆,还不挤破你家的门槛啊。” “你这是什么话呀,驴唇不对马嘴的。好了,我不与你瞎扯了,得赶紧回家 收拾行囊,好准备出发。”郑可玉说完,向家里走去。 郑可玉把衣服等生活用品放在旅行箱子里。门口处,郑可为倚门望着他: “可玉,这次机会是你要求争取来的吧?” “是行长指定的。” “鬼才相信呢,刚被提拔,偏偏就轮上你,好事全成你的了。” “我当时也纳闷,可厉行长说,是为了让我开阔眼界,长长见识。” “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分明是你心里惦记着那姓彭的小妮子。” 郑可玉笑了笑:“哥,你说什么呢?你真能瞎琢磨。” “可玉,人家可是香港人,风俗习惯、思维方式和我们是有区别的,你可要 上点儿心啊。” “说真的,哥,我的确是喜欢她。可是,我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是无法勉强的。 我努力去争取,结果还得看缘分。” 郑可为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郑可玉郑先生在家吗?” 郑可玉大喊一声:“在,来了。”急忙起身走了过去。速递员递给郑可玉一 封信和单据:“郑先生,你的快件,请签个字。” “好。”郑可玉在单据上签了字,“谢谢你。” 郑可玉看了看信封,自言自语地说:“无名公司?”他撕开信封,展开的是 一张图。 郑可为凑上前来,一边看着一边说:“嘿,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正在享受着 多条美味的小虾米,头顶上还有一条大鱼悠然自在。” 画的落款签名,却让郑可玉大吃一惊:“宋先生。” 郑可为用手摸着后脑勺,继续分析着:“小猫吃虾,什么意思?”边说边把 那幅画从郑可玉手中夺了过去。 此时,门口传来包彤的声音:“嘿,怎么这么热闹,你们哥儿俩在看什么呢? 搞什么明堂?”二人回头,包彤微笑地望着他们。 郑可为扬扬手中的画:“哎,包彤,过来看看这个画。” 郑可为手里拿着那张小猫吃虾的画,沉思着来回踱步,沙发上的郑可玉和包 彤注视着他。郑可为自言自语地说:“这回可不错,电话是不打了,改弦易辙了, 可这幅画的意思要暗示什么呢?”他扭脸看了看郑可玉:“这只猫是不是指你呀, 可玉?” 郑可玉苦笑了一下:“你真会问,我哪儿知道?” “我倒是觉得很像。”包彤分析着。 “为什么?”郑可为问。 “可玉不可能是那条大鱼,也不可能是小虾米,十有八九是那只猫。”包彤 继续说道。 “这种假设如果能够成立,那就好理解了。”郑可为走近郑可玉和包彤, “你们看啊,联系最近发生的几起事件,我是说把周自成比喻是虾,画的意思就 全明白了……可玉是猫,但吃的却是虾,是不是说,可玉所做的事是‘吃虾漏鱼 ’呢?” “你的意思是打老鼠没打老虎?” “我想是这样。” 包彤看了看郑可玉:“那就是说,你们分行内部另有隐情。” 郑可玉不解地说:“什么呀,你们俩把我都搞糊涂了。” “为什么?”郑可为问道。 “你想想,真有什么事,对方也该向司法部门或者向总行检举呀?他暗示我 干什么?毫无道理。再说,这也不关我的事,有什么必要呢?”郑可玉疑问地说。 包彤一笑:“这倒是很难说了。这位宋先生既然这么做,自然就有这么做的 道理。” 郑可为看了看手表:“好了,不说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动身了。” “我去机场送送你吧?”包彤客气地说。 郑可玉急忙推辞:“不必了,也没什么东西。” 郑可为做了个鬼脸:“就是嘛,没必要。” 身穿睡衣的赵青笠走出卧室,来到沙发前坐下,拿起几张企业生产的报表翻 阅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中报表,仰倚到沙发上沉思着。片刻后,她欠身 拿过手机,打开,换上了一个新卡,按起了电话号码。 出租车在飞驰着驶向机场。车内,郑可玉摸出手机拨动着电话号码,手机内 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郑可玉怔住了,他的神情有些沮 丧,仰躺在座位上。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郑可玉急忙拿起接听。 “你好,郑先生,我寄给你的画收到了吗?” 郑可玉缩紧了眉头:“宋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贺你荣升啊,可有句话我还是要忠告你,逆耳忠言利于行,苦口良药利 于病。你刚刚提拔为副行长,就假公济私借用考察之名到香港去会小情人。” “你错了,宋先生,我是公派考察,参加会议。” “你应该明白我送的画的意思那是一张四岁小孩子的作品,你的智商应该不 低呀。” 郑可玉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告诉我?难 道你就见不得阳光吗?” “我喜欢这样做,我觉得这样做有意思,郑先生,哈哈哈哈。”说完后,啪 地扣上了电话。 郑可玉愤然道:“有病。” 郑可玉到了香港,参加完金融研讨会,随着散会的学者和专家三三两两地向 外走,忽然身后传来了叫喊声:“郑先生,郑可玉。”郑可玉闻声止步回头,黄 旭生正微笑地望着他。郑可玉惊喜:“黄老板,你好。”立即走了过去,与黄旭 生握手,“真没想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 “刚进来不久我就看到你了,只是不便打招呼……请问你打算在香港待几天?” “会议一完我马上就回去啦。黄老板,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见过彭安萍吗? 怎样可以找到她?”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黄旭生反问道。 “是呀。” “如果没有什么保密的事,我可以转告她。” 郑可玉愕然:“这不合适吧?”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 “黄老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难道你就没有吗?” 黄旭生冷笑了一声:“郑先生,我看你是别有所图吧?” “莫名其妙,你讲这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能坦诚呢?郑先生,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彭安萍,可你还是要在当 中插上一脚,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吧?”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黄老板,彭小姐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为什么 就不可以和我来往呢?难道她授予你这种特殊权利了吗?” 黄旭生愤然地说:“就是因为你,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她的行踪了。你知道吗? 回到香港后,不到两天,她就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郑可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难怪她的手机也停了,原来是这样。” “这回你可高兴了吧,称心如意了是不是?” 郑可玉凝视着黄旭生:“恐怕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自私和卑鄙。黄老板,再见!” 黄旭生望着他的背影,大喊了起来:“还装呢?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就 是因为你导致了这一切。” 黄昏的香江河畔,河面水光粼粼,金波跳动着。郑可玉默然站立在河边,思 绪万千,心里无限思念着恋人,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往事: 彭安萍与郑可玉手拉着手,行走在海边沙滩上。彭安萍喃喃地说:“一个城 市,一定要有河流穿过才会好看。因为,如果说城市是人体的话,而河流就像人 体的血管……小时候,爸爸办公室门前的河流好脏啊,是一条很臭的污水沟。可 是,我经常去河边玩,因为河边有着很多的小商店,来往的客人也很多,我喜欢 那种淳朴、自然……” 郑可玉问:“那后来呢?” “后来经过改造,一切都变了,小河变得非常清澈。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反而更加怀念起以前的那种感觉,那种熟悉的味道。现在河水清了,可人心反 而变得复杂、污浊了……” 河上一艘轮船驶了过来,响起船鸣声,将郑可玉从思绪中惊醒。郑可玉点上 一支烟,大口地吸了起来,他长长叹息了一下,转身沿着河边向前走去。 河边不远处,佟瑞林坐在车里吸着烟,一直注视着郑可玉的行动。他眯着眼 睛,看着郑可玉的身影融入夕阳中。 郑可玉正在宾馆收拾行李,他把随身携带的生活用品一件件整齐地放入旅行 箱子里。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佟瑞林微笑着走了进来,郑可玉一愣:“是你, 佟老板?” “你好,郑副行长,我今天才知道你到香港来,差一点儿错过见面的机会… …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你是知道我回香港的。” “我还以为你已经返回内地,没想到你还在香港。”郑可玉回答着。 佟瑞林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你要走?” “是啊,会开完了……” “第一次来,应该留下来玩几天。” “佟先生,我这次是公务,我们分行是有规定的……” 佟瑞林笑着说:“这些我知道,房间我又给你续交了三天费用。还有,厉行 长那边你放心吧,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那真是不好意思,佟老板,你太客气了……” “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香港虽然不大,可玩的地方还是不少的。你第一次 来,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吧?” 郑可玉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样说,我就不好推辞了。” “还有一个人知道你在香港后非要见你。” “谁?” “暂时先让我们保留一点神秘不好吗?”佟瑞林开玩笑地说。 “在这里能碰到熟人,可真是太巧了。”郑可玉高兴地说。 郑可玉随着佟瑞林来到一家酒店。在一间包间内,一位西装革履、扎着领带、 头发梳的溜光的中年男人微笑着站起身来。 郑可玉大吃一惊:“表姐夫,你怎么在这儿?” 胡得标上前与郑可玉亲热地握手:“怎么啦,可玉,奇怪吗?你来香港,也 不告诉我?” “不是,呵呵,表姐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郑可玉不好意思地说。 佟瑞林看了看他们:“坐吧,快请坐,大家都坐下说。” “你表姐来干什么?我是来做业务的。”胡得标急忙解释道。 “郑副行长,你还不知道,胡先生已经加盟我们江洲公司,主要是搞房地产 开发。大陆是个大市场,我们必须要做大。目前,人才是个大问题,所以我就把 他请过来了。” 郑可玉看了看胡得标:“怎么,你和佟老板早就认识?” “很偶然,呵呵。”胡得标回答道。 “说来也巧,我们是在一个朋友酒会上认识的,但是,没想到大家一见如故, 而且在经营理念上是非常一致的。”佟瑞林解释着。 胡得标奉承着:“佟先生是看得起我呀。” “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讲,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认为,一 个人的本事再大,周围也需要有一批朋友来相助。真没想到,老胡和郑副行长还 有这种关系。”佟瑞林谦虚地说。 胡得标对佟瑞林说:“你不知道,可玉从小就聪明。” 郑可玉有些不好意思:“表姐夫……” “本来就是嘛。”胡得标答道,扭脸对佟瑞林,“他老爸,我是说我太太的 老舅酒鬼哎,而且喝了酒就耍酒疯,整条大街都会闹得鸡犬不宁、四邻不安……” 郑可玉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 胡得标毫无觉察,继续说着:“那时候穷哎,舅妈就那点工资,还要供他们 哥儿俩上学,那怎么行呢?这要感谢我们家的相助啊,是吧可玉?” 郑可玉敷衍着:“是的。” 佟瑞林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我们在香港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可是,自家亲戚不能不管是吧,佟 先生……”胡得标接着说。 佟瑞林打断了他的话:“咱们是不是该喝酒了,胡先生?” 胡得标附和道:“是啊是啊。对不起,瞧我一高兴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餐后,郑可玉、佟瑞林和胡得标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酒店。 胡得标醉醺醺地说:“可玉,一起去看人妖吧,很有意思的,你在内地肯定 是没见过……” “表姐夫,佟老板忙乎一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没……没事,我的精神头足着呢。”胡得标大大咧咧地说。 “我真的没兴趣,表姐夫,实在对不起。” 佟瑞林张嘴正要说话,一辆轿车飞驰来到酒店门口,孙兰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好,郑先生,欢迎来香港。” 郑可玉一惊:“是孙小姐呀。”扭脸对佟瑞林,“对了,佟老板,刚才吃饭 怎么没叫孙小姐?” 孙兰撇了撇嘴:“他呀,从来不让我参与他的社交活动。” 佟瑞林走近前去亲热地吻了一下孙兰,拍了拍她的脸蛋:“我不带你出来应 酬,是为了让你少操劳,你倒说我冷落你;我要是带你出来,你又说我拿你当广 告,折磨你……”又扭脸面对郑可玉和胡得标,“女人啊,前后左右都不是。” 郑可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佟瑞林对孙兰说:“哎,我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怎么样?” 孙兰一怔:“什么事?” “你明天去当‘导游’,陪郑先生去观光。” “可以呀,那你得问问郑先生是否同意。” 郑可玉迟疑了一下:“这个……” “就这样定了,玩儿这方面,孙兰是行家。”佟瑞林说道。 “看你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孙兰有些不好意思。 佟瑞林立即解释道:“这可不是在贬低你,见多识广嘛。”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