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二年,由于中国股指的大幅下跌,把庄家的资金死死套牢。佟瑞林与 他的江洲公司也不例外,犹如沧海一粟,只能靠融资救市来摆脱困境。而资金的 来源和数量,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的资金,根本就不 可能解决问题。佟瑞林深知这一点,他把希望完全押到利安分行,企图通过厉仲 谋等人的私人关系解决问题。他非常清楚五个亿资金和厉仲谋作用的重要性,一 旦资金不能到位,江洲公司就只能倒闭。 佟瑞林与厉仲谋的个人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本来,他认为公司通过“包装” 来解决贷款是一件不太复杂的事,可没想到,郑可玉这一关说什么都绕不过去。 他尽管采取了各种伎俩和手段,可工作进展仍然不够顺利,佟瑞林下狠心孤注一 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近来,他认为利用胡得标疏通郑可玉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和意义,因此决定向胡得标开刀。 办公室内,佟瑞林与尹舜琴正在密谈,胡得标推门走了进来:“两位领导都 在呢。” “有什么事,老胡?”佟瑞林阴阳怪气地说。 “我给你们一些东西看看。”胡得标打开皮包,拿出一些单据放到桌子上, “这些单据全是黄旭生最近擅自邀请一些媒体进行采访、吃吃喝喝、请客送礼, 花费相当惊人,如果……” 佟瑞林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擅自邀请的呢?” “这么大的开销,我想佟老板是不会同意的。” “你说错了。”佟瑞林将桌子上的单据拢到手里,“我觉得他还有些放不开, 花得不够。”边说边将单据撕掉,扔进身边的垃圾筐里。 胡得标惊呆了。 佟瑞林不客气地说:“你的船舱式理论很有新意,老胡,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我先关掉你这个空间!” 胡得标大吃一惊:“佟老板。” “下午,你到财务部结账去吧,我跟他们已经说好了。” 胡得标额头上立刻沁出了汗珠:“我不明白,佟老板……” “这不需要明白,也不需要理由,老胡,你也当过老板,你不懂吗?”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胡得标沮丧地说。 “你尽可以随便去想,这是你的自由。” 胡得标看了看他们,咳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没错,这人确实是个废物。”尹舜琴对佟瑞林说。 佟瑞林点了点头:“垃圾如果不能变废为宝,只能扔到垃圾堆里。” 胡得标回到办公室,神情沮丧地收拾着东西。黄旭生路过门口走了进来: “怎么了老胡,收拾东西干吗?” “你很喜欢替别人操心,是不是?” 黄旭生一听很生气:“你这是怎么了,神经病!” “你才神经呢。装模作样的,你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在佟瑞林面前没少鼓 捣我,别他妈的装好人。” “胡得标,你说话嘴上把点门好不好,你可以不喜欢我、讨厌我,可你不能 侮辱我。” “害怕了?接受不了是不是?这说明你做贼心虚。” 黄旭生伸手一把将胡得标揪了过来。 胡得标一惊:“你、你想干什么?” “你听着,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可以烦我不理我,可你……” “都别再装了啊,我被炒了、要滚蛋了,可你和我有什么差别?不过是早晚 而已,走着瞧吧,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胡得标伸手拨开黄旭生的手,提起 箱子,大步走了出去。 黄旭生来找佟瑞林询问辞掉胡得标的事。佟瑞林抬头看了看黄旭生:“你这 句话问的很奇怪,解除他的理由,你还不清楚吗?咱们俩换个位置,你要是我, 对他这种人会怎么办?” “一开始,就不会使用。” “错了。他没有用,他的关系却有用。” “你指的是郑可玉?” “是啊。我的思路有问题吗?” 黄旭生想了想:“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是可以理解。” “旭生,我一向拿你当兄弟,你的性格、脾气,我都了解,说实话,我们用 人、做事情,大致上不过两种:一个是确实能相信和依靠的;一个是对你有一定 用处或可以利用的。胡得标则属于后一种。” “佟老板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用,只能让他滚蛋了?” “是啊。” “你很坦率,佟老板。” “因为我不说,你也明白这个道理。” 黄旭生点了点头:“这就是说,如果我不行,结局肯定也是这样的?” “当然,江洲公司不是慈善机构。” “谢谢你的实话,佟老板,希望你永远如此,起码对我是这样。” “我会的。但有一点需要声明,我很看重你,旭生。” “我明白,佟老板。” “那就好。”佟瑞林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时间到了,我晚上有个应酬,你 不要介意。” 佟瑞林临走时,错将黄旭生的手机装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黄旭生从佟瑞林的办公室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刚坐下,手机铃 声响起,黄旭生急忙接听。 “佟先生,你能不能抓点紧啊,你的资金再不到位,我可撑不住了。喂,你 为什么不说话?” 黄旭生莫名其妙,看看手中的手机,知道是佟瑞林的,闭口不答。对方以为 是佟瑞林,大声喊叫:“佟老板,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你的资金再不到位,还让 我怎么给你撑下去?喂,喂,讲话呀……撑死了你可不好过。” 黄旭生想了想,立即把电话挂断。他迅速将手机号码抄下,然后放到了桌子 上。摸起座机,拨动了电话号码。听筒内传来女服务员的声音:“你好,68号为 您服务,请问先生……” “你好小姐,08868459电话号码是哪个单位?” 女服务员的声音:“是红河村。” 夜晚,海鲜馆内,郑可玉与胡得标对面坐在餐桌前。“看来,我不约你,你 是从来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胡得标说。 “说什么哪,不是正忙着嘛。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姐夫?” “佟瑞林把我给炒了。” “为什么?” “两个原因,你和黄旭生。” 郑可玉愕然:“这话怎么说?” “黄旭生背后捣鬼,你不配合,这还不明白?可玉,你搞什么名堂?天下的 人就你聪明、就你正直吗?放着现成的人情你不送,可你挡住什么了?分行该放 的贷款继续放,江洲的贷款照样贷,你图个什么呀?” “放款?你别逗了……” “你还蒙在鼓里呢,五个亿,你想得到吗?下周一审贷会上研究,肯定通过。” 郑可玉一愣:“你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 “你还犟呢,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郑可玉脸色突变,忽地站起身来:“胡闹,简直是胡闹。”说完,大步走了 出去。 胡得标惊呆了:“哎,你上哪去?我们还没点菜呢。” 郑可玉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出租车内,郑可玉在拨打电话,听筒内传出女服务员的声音:“对不起,您 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郑可玉稍等片刻,继续拨号,电话通了, 说话的声音,是厉仲谋的妻子水苓:“你好,请问你是……” “水阿姨,您好,我是郑可玉,请问厉行长在家吗?” “没有,他忙得很。我看见他都很困难,整天不着家。” “打扰了,水阿姨,再见。”郑可玉关掉了手机。 厉仲谋穿着睡衣从里间走出来问道:“谁呀?” “郑可玉,让我给挡了。”水苓回答着。 “那就对了,以后不管是谁,打到家里的电话一概回绝,家就是家,不谈公 事。” “我早就是这个意见。”水苓不高兴地说。 郑可玉斜倚在床头上大口吸着烟,片刻之后,他拿起床头柜子上的电话听筒, 拨起了号码。 “你好,我是包彤。” “你在哪儿?” “单位,加班呢。” “能出来一下吗?到大唐茶坊,我请你喝茶。”郑可玉不由分说地挂掉了电 话,翻身下床。 大唐茶坊包间内的包彤看了看对面的郑可玉:“我算是把你看透了。” “此话怎讲?” “有事吧?否则你不会找我的。” 郑可玉笑了笑:“尽管有点冤枉我,不过你还是说对了。” “我要是说错了,那才怪呢。” “分行要给江洲公司放贷五个亿,你知道吗?” 包彤惊讶道:“这么大数额呀。你身为副行长,竟然问我知道不,真是怪事。” “问题是我并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听说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 郑可玉不好意思地说:“厉行长让我暂时停职反省,不要插手分行的工作。” “为什么?” 郑可玉苦笑了一下:“几句话说不清,只能服从安排。” “你发现问题了吗?” “我不赞成给江洲公司放贷款,而且还专门做过考察论证,也给行里写过调 查报告,但是,都泥牛入海了。” “也就是说,厉行长没有采纳你的意见?” “下周一开会研究,只不过走过场罢了。” 包彤想了想:“上会也不一定审批呀,你怀疑这里边有问题?” “厉行长与佟瑞林的关系不正常,我怀疑江洲公司是个空壳,证据虽不够充 分,但我的论证报告写的非常清楚。” “这么大的一笔数目,恐怕不仅仅是贷款问题,内中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吧?” 包彤问道。 郑可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看的。” “把你的调查报告给我一份可以吗?” “好,明天我就交给你。”郑可玉起身要走。 包彤拿出一个手提袋:“可玉,我给你们哥儿俩买了件衣服,麻烦你把这件 带给可为,不知道合不合身?”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给他?” 包彤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愿管就算了。” 郑可玉急忙回答:“谁说不愿意?服从命令。” 回来后,郑可玉又给包彤打了电话:“包彤,厉行长让我停职反省,可我刚 才找他,他又让我上班,并参加评审会。他的做法,真是让你猜不透。” “自己琢磨吧。” “可这是五个亿呀,包彤,我觉得……” “你能不能谈点别的,可玉,比方说你和彭安萍的事,怎么样,有进展吗?” “我觉得没问题。” “祝贺你啊,安萍可是个好姑娘。”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那件衣服我哥穿着挺合身,他可喜欢了。” 高尔夫球场内,厉仲谋与董之良穿着运动服,戴着帽子,手提球杆,边走边 交谈:“之良啊,下周一审贷会的材料你都准备好了吗?你和邓玲可要下点功夫, 否则,郑可玉……” “郑可玉怎么了?别他妈的牛B 哄哄,不就是多念了几年书嘛,你还别说, 我从内心里还真的不尿他……” “你谦虚一点好不好?”说完后,厉仲谋狡猾地一笑。 利安分行会议室内,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围了一圈人,厉仲谋坐在主持人位子 上。董之良正在发言:“各位评委,刚才,由信贷部邓玲主任将江洲公司的借贷 情况作了全面汇报。我认为情况比较实际,因为信贷部多次到该公司作过调研。 江洲公司是一家实力雄厚的上市公司,特别是在大股东易主、资产重组之后,又 有外资注入,企业效益连年递增,这是一支蓝筹股。公司的农产品和海产品的加 工生产,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就业机会,真可谓是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欢迎。目 前,公司又新增了两条生产线,缺少流动资金,我们银行应该给予支持……” “我不同意董副行长的意见。我虽然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江洲公司是一个 空壳,但我亲自考察过他们的企业,本来是生产销售旺季,可车间却冷冷清清, 库房里产品堆积如山而销不出去。我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该公司借贷五个亿 到底干什么用?另外,据了解,江洲公司有虚增资产、虚报利润等弄虚作假行为, 这些问题,都需要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现在,我虽然不分管信贷部,但我还是 审评委员。我建议:这笔贷款应该慎重,防止再次发生类似远洋公司的贷款问题。” 郑可玉严肃地说。 信贷部主任邓玲发表了意见:“郑副行长,您刚才讲的这些问题,有什么真 凭实据,拿出来让全体评委们看一看。” 董之良接过话茬:“是啊。我们利安分行是不是一遭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 过去,我们是发生过远洋公司的贷款问题,是不是从今以后就不再往下放贷了? 请问郑副行长,银行的职能是干什么的?否则,我们银行吃什么?如何生存、如 何发展?” “郑副行长提出的问题很有道理,我建议对有些情况是否再核实一下,还是 慎重一点好。”一名评委分析道。 “没有充分证据,不能轻易否定信贷部的意见,他们是做具体工作的,我们 要给予相信和支持。”另一位评委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工作也不是没有失误的时候,否则,怎么会出现周自成 和孙鹏事件呢?”又一位评委说。 “嘿,嗑瓜子怎么嗑出臭虫来了,瞧你这个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郑可玉大声说道:“各位评委,我再补充两句,据我调查了解,当地百姓对 江洲公司反应强烈,有很多人都在上访告状。为了防止工作失误和上当受骗,我 个人意见,不同意批准这笔贷款。” 会场上乱糟糟的,各位评委议论纷纷,意见很不统一。 厉仲谋大声咳嗽一声:“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刚才,大家都充分发表了自 己的不同意见,不错,讲的各有各的道理。我的意见嘛,我们不要凭道听途说就 轻而易举地否定信贷部门的工作,否则,他们今后的工作怎么干?既然大家的意 见不统一,我们就投票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郑可玉严肃地说:“各位评委,我不同意厉行长的说法,我保留个人意见。” 黄旭生与赵青笠来到郊区红河村。退休的老支书正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 老伴急忙为他捶着背。片刻之后,老支书才平息下来,对他俩说道:“佟瑞林, 那可是个人物。”他知道,只要能把说了算的小人鼓捣好了,啥事都好办。方圆 这一带谁对佟老板不另眼看待呀?不服气,你就栽跟头。就说我吧,和我年龄差 不多的村支书,在任的现在还有十来个,偏偏就让我退下来。“ 赵青笠看了看黄旭生,插了一句:“老支书惹恼了你们佟老板,是为土地的 事。” “我在村里当头头,总得让老百姓得到些实惠是不是?你租我们地,你没有 土地证,或者说没交纳土地出让金,我懒得管,也管不了,可老百姓补偿费你总 得给吧?咳,这方面我逼得比较紧。”老支书接着说。 黄旭生问:“你是说,这些土地的所有权不归江洲公司,对吗?” “啥叫归不归呀?没出钱,地怎么会是你们公司的?”老支书解释着。 “可我上次和佟老板来,有些干部、老百姓对佟瑞林可是感恩戴德呀。” 老支书冷笑一声:“有的干部或许是吧。至于老百姓?恐怕是花钱买通了几 个人,提前在下面做工作,嘿嘿,那都是做门面,是为给你们看的。”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你信你们公司欠银行十几个亿的贷款吗?你信红河村除了每年给老百姓发 点‘堵嘴’的钱,土地钱一分都没给吗?当然,有些人的钱他们还是要掏的……” 黄旭生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如果是这样,那佟瑞林就是骗子。” “他本来就是骗子,而且是个大骗子。” 黄旭生惊讶地看着赵青笠:“真是无法想象。” 老支书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赵青笠急忙起身:“你没事吧,大叔?” 老支书摆了摆手:“哎,你甭管,多少年了,尽管有的人盼着我死,可我一 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 黄旭生看了看老支书,犹豫了一下:“大叔,我跟你商量个事,你说的话我 都录音了,如果说我将来把它当做证据,你同意吗?” “我要不同意,就没必要跟你说了。” “大叔,谢谢你。” 老支书眼睛里泛起了泪花:“还谢我呀?我他妈够对不起政府对不起党了, 我压了几年的心里话都没说,还让他们再祸害人、祸害政府。”老支书叹了一口 气,“难怪有些人说闲话,事情办的就是不咋的,唉,他奶奶的,都是这帮狗东 西糟蹋的,说是党支书,我不够格啊。” 赵青笠上前劝道:“大叔,我知道你是好人。” “我好吗?”老支书苦笑一声,“要不是我这身子骨,我今天也不会跟你们 说这些。” 黄旭生一愣:“为什么?” 支书老伴扭过脸来对他们说:“他患了肺癌。” 黄旭生和赵青笠一下子愣住了。 “前些日子查出来的,我也不想治了,糟蹋钱……” “大叔,你应该住院,抓紧治疗。”赵青笠急忙劝道。 老支书摆摆手说:“你甭劝我,没用。”他叹了一口气,“可他妈的这件事 不说出来,我就亏心,闭不上眼。” 赵青笠面对黄旭生:“光凭这些,是推不倒佟瑞林的。” “是啊,有让他们收买的,有害怕、不敢说、不敢作证的,这件事,不容易 啊。”老支书叹息道。 “大叔,你能再找几个人,让我和他们见面谈谈吗?”黄旭生问道。 老支书想了想:“这成。不过呀,你要小心点,红河村,佟瑞林的狗可不少 呢。你最好是晚上来,不然的话,别人也不敢和你讲实话。” 黄旭生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大叔。” “你不了解佟瑞林,跟你说吧,头些年,村里有几个不服气的,都让他给收 拾了,有的人残废了,公安也没破了案……唉,很多事,你明知道是谁,可没证 据也没用啊。”老支书对黄旭生解释着。 赵青笠看了一眼黄旭生:“大叔是在提醒你,千万不可忽视。” 黄旭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扭脸和赵青笠交换了个眼色,站 起身来说:“您好好休息,我们回去了。” 彭安萍身着睡衣,斜倚在床头看书,忽然,外屋传来“哗啦”一声响动,彭 安萍一愣,坐起身来。她仔细听了听,但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彭安萍略一沉思, 翻身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客厅。 彭安萍走到洗手间门口,她略一迟疑,猛地推开了门,洗手间内空空无人。 她又轻步走到厨房门口,打开灯,厨房内也是空空无人。她正要回身,忽然发现 冰箱的门没有关上,她有些惊愕,正要跨步走过去,忽然一只胳膊拢住了她的身 子,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大吃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看见头发零乱、神 情狼狈的周介平正不安地望着她:“你不要喊,好吗?” 彭安萍猛地用力推开周介平的手:“你……” 周介平突然跪倒在地:“求你了安萍,我求求你了……” 惊魂未定的彭安萍生气地望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介平双手抱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我不想坐牢,不想……”周介平喃喃 地说。 “本来你不需要坐牢,现在恐怕不坐都不行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周介平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又回到新海?难道你不知道……” “我妈病重了。”彭安萍愣住了。 周介平眼睛里含着泪水,“我打电话,听说她病重住院,我想见见她。” “现在这个样,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你能帮帮我吗?想法让我见妈妈一面,我知道你善良、心眼好,这个时候, 我只能求你了……”周介平乞求着。 “我可以帮你见到林阿姨,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安排。” 周介平哽咽着说:“只要你肯帮助我,我一切听你的。” “那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待在我这里。” “安全吗?” “你什么意思?对你来说,现在,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周介平一愣,垂下头去:“拜托了,安萍,反正我把事情交给你了。” 彭安萍打开手机,拨起了电话。 郑可为坐在桌子旁正在看卷宗,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急忙接听。 “大哥,我是安萍。” “噢,有什么事?” “跟你咨询一件事,如果周介平此时投案,能不能宽大处理?”彭安萍询问 着。 “这个问题,咱们面谈好吗?二十分钟后,你到我的办公室。” “好的。”彭安萍放下电话回过身来。 周介平瑟缩在沙发上,用疑问的目光望着她:“你不会出卖我吧,安萍?” “怕我出卖,你就不该来找我。” “对不起……我,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你最可靠。” “我出去一下,你等我。” “拜托你了,安萍。” 彭安萍大步来到门口,拉开了门,她忽然一愣,郑可玉正注视着她。彭安萍 挡住门口,惊讶地说:“可玉,你不是去关阳了吗?” “时间调整了,有些事我想找黄旭生谈一谈。”郑可玉打量了一下屋内,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屋?” 彭安萍一愣:“噢,我有点事想出去一下。” “你不会撒谎,安萍,你屋里面肯定有人。”郑可玉不由分说,推开彭安萍 走进屋内。 彭安萍急忙喊道:“哎,你瞎说什么呢?” 郑可玉大喊:“这个人的声音我可忘不了,一辈子我都忘不了。”他端详了 一下屋子,“周介平,出来,你不要再藏了。” 彭安萍生气地说:“郑可玉,你太过分了。” “周介平,你出来,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拉开,周介平走了出来。郑可玉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 对方的衣服:“你还敢回来啊,你小子还有脸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这个凶 手……” 周介平还手推开郑可玉:“我是凶手,你干净吗?我问你,我老爸是怎么死 的?你别他妈的给我再装了,要不是你……” “他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可帆帆有什么过错?他还是个孩子啊?”郑可 玉大声喊叫。 “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跑什么?你为什么要逃逸?” “大路通天,各走半边。郑可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求你放我一马。” “不可能。你还想跑哇?”郑可玉坚决地说。 “好哇,去你妈的吧,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周介平说完,挥手就是一拳, 郑可玉身子一晃,鼻孔沁出了鲜血。周介平转身就要冲出门去,郑可玉纵身扑去, 将其扑倒在地上:“好小子,你又想跑,你给我回来。”二人厮打起来。 彭安萍着急地大声喊叫:“好啦,好啦,你们俩不要再打了。” 这时,郑可为冲了进来,在场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郑可玉和周介平也停止 了厮打。周介平看了看彭安萍,愤怒地说:“啊,你报警了,你也出卖我。” “没有,我绝对没有。”彭安萍辩解着。 周介平一指郑可为:“那他是怎么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郑可为冷冷地说:“周介平,我们本来是约定好,久等她不到,我就赶来了, 这个奇怪吗?” 周介平不说话了。 郑可为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的结局,不过是早晚的事,对你 来说,早比晚好。”扭脸对彭安萍,“我不知道他就在你家,电话里你为什么不 告诉我?” “我不想……郑大哥。”彭安萍解释着。 郑可为面对周介平:“周介平,你想怎么着?” 周介平乞求着:“郑大哥,你救救我吧。” “你别叫我大哥,你这号兄弟,我不敢认。” “大哥,我是真心求你。逃亡的生活我过够了,哎,现在这样也好。” 郑可为考虑了一下:“那好,这样吧。”扭脸对彭安萍,“安萍,你费点心, 你把林阿姨从医院里接出来。” 彭安萍点了点头:“好吧。” 周介平立即对郑可为说:“谢谢你了,郑大哥。见完面,我马上去自首。” 郑可为站起身来,对郑可玉说:“我说老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走 吧。” “我是来找黄旭生的。” “你找黄旭生,他在这里吗?” 郑可玉瞥了瞥彭安萍和周介平,极不高兴地和郑可为走向了门口。 周介平大声叫道:“可玉,请你转告包彤姐姐,是我错了,我去顶罪,我对 不起她。” “要知现在,何必当初?”郑可玉感叹道。 “我向你们赔礼道歉。”周介平深深地垂下头去。 郑可玉气愤地说:“可我不想再撕开包彤的‘伤口’。”转身和郑可为走了 出去,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江洲公司办公室内,黄旭生坐在办公桌前,两手托着腮,低头沉思着。他似 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佟瑞林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他。 “佟老板,你吓了我一跳。” 佟瑞林冷笑一声:“你害怕什么?”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点都没听见。” “你想事情太投入了吧?心无旁骛。” “你找我,有事吗?” “我看你这儿开着门。旭生,你说怪不怪呀,有人竟然说昨天夜里在红河村 见过你,你去那里干什么?” 黄旭生一愣:“这,怎么可能呢?我昨天一直……” 佟瑞林两眼紧盯着黄旭生:“你紧张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嘛。” 黄旭生镇静地说:“真是莫名其妙。” 佟瑞林走了过来,拍了拍黄旭生的肩膀:“好好干吧,资金很快就到位,你 大展宏图的时候快要到了,我对你的期望值很高,旭生,你就是江洲的希望。” 黄旭生一笑:“你过奖了,佟老板。” 佟瑞林凝视着黄旭生:“不,你是我的一切。你要是出了问题,可以说,江 洲公司就全完了。” “佟老板,你……” “要保重自己,你懂吗?”不等黄旭生说什么,佟瑞林转身离去。黄旭生望 着他的背影,似乎是感到了一种威胁…… 漆黑的夜晚,红河村大街上寂静无人。角落处,停放着黄旭生的轿车,他腋 下夹着文件夹,匆匆走了过来。他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动静,大步来到轿车前, 摸出钥匙打开车门。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黄旭生大吃一惊,回过头来,愕然瞪大了眼睛:“啊……”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