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池月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哥哥昶日。已经是手术后的五小时以后,麻醉 剂还没失效,池月觉得头疼。 “哥……”虚弱的声音。池月看着把削好的苹果放到自己面前的哥哥,想动 动身子却被昶日压住。 “不要动,你的手骨折了。”昶日声音略带沙哑,眼神温柔的看着池月。 “是……么?”池月看看自己麻痹的右手,轻轻低下了头。忽然它像是想到 了什么,猛地将头抬起: “哥,你没有告诉妈妈吧?” “放心。”昶日微微一笑,他们从小都是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家里管教严厉, 要是被知道两人敢在外面惹了什么事的话,非被打死不可!“你好好睡,你不要 担心你的手,一个月就会好了。” 池月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在医院照顾池月的一直都是昶日还有他那好同学风开轩,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人来看望他。池月知道自己平时人际关系都不太好,所以也不会感到意外。只是 原以为苍山光会来医院探望自己,可是住院期间他却连一次也没出现过,让池月 很失望。 他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我叫哥哥不要说出去了。池月只能作这样的想象。 一个星期以后,池月出院回到学校宿舍,手被纱布包着吊在脖子上,特不舒 服。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去上课。那个打伤池月的叫陶日晞的女生也不见了踪 影,池月叫昶日不要去追究她的责任。虽然陶日晞失踪了,但是她的哥哥陶深泽 很懂事的到医院去探望了池月,为妹妹伤人的事向池月道歉并付清了全部医药费 用。 “池月,今天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给你。”一把池月送回家就急着去准备晚 餐的昶日最近都很久没心思去捉弄风开轩了,他还在想在医院时风开轩帮了那么 多忙是不是该请他到家里吃顿饭。但是自己的烹饪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到外面 去吃池月又很不方便,只有叫外卖顺便自己再去买点东西。 “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而且主要是看风开轩喜欢吃什么啊。”太久没有 见到苍山光,池月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像是少了很多东西。苍山光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下子就了无音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他回家被他爸爸怎么了?池月 很担心苍山光,准备哪天趁哥哥不注意就溜到苍山光家去看看。 池月这几天的低落作为哥哥的昶日看在眼里。他知道池月一定是在想着苍山 光。当他知道追着池月不放的男生就是池月小学时的初恋时,曾经是暗自欣喜过 的。 那只是曾经,在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其实是弟弟前! 他还记得那天他和风开轩赶去医院,苍山光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手术室外。起 初他还以为是池月出了什么事,立刻去追问苍山光。结果苍山光却是狠狠地将手 中的一本小册子往地上一扔便走了。风开轩捡起册子交给昶日看,昶日才知道苍 山光愤怒的原因,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伴随在自己身边十六年的妹 妹,性别是男…… 为什么他要隐瞒自己是男生的事实? 昶日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族,他立即打电话回家,池月是男生的事他接受不 了! “为什么,为什么池月……池月他是男人!”昶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他 满脑子的为什么。从小家人对池月管教严厉让池月很怕家人,尤其是女性家人。 可是自己不一样,他从来不管面对的是谁,只要自己没有错他就不会怕。即 使是在最严肃的外婆面前他也是敢做敢当,没有做的话就决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 屈。 在这方面,胆小的池月总是平白无故被冤枉了,还得受罚。也许池月就是被 家人施压,才会一直扮成女生生活,连自己这个哥哥都不敢告诉,他一定也是相 当委屈的!一直以来都很爱护妹妹的昶日不能让池月一直这么默默的委屈下去! 他要替池月平反! “你说什么。”那边母亲反应异常平静,好似自己的儿子是在与她开玩笑。 “为什么要池月扮女人!你这样会害了他一辈子的!”一旦有理就会不分长 幼,昶日就是这样的个性。 “池月跟你说的?” “池月他敢么!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不许池月再在这样委屈自己下去 了!”昶日在电话着头大吼:“我要带池月离开这鬼地方!” “你以为你行么。” “为什么不行!我已经可以去挣钱了,我可以养活池月,像这种家我早就呆 不下去了!”一直在女尊男卑的家庭长大的昶日痛恨这样的男女不平等。小时候, 池月可以住在有温软的大床冬暖夏凉的大房间,自己却只能和佣人一样住在一间 小屋子里。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小屋只有五平米,一张硬板的小木床和半旧的 书桌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买衣服的时候,池月的衣服每件在三百元以上,自己 的却永远是在一百元以下。上学读书,池月的书包是可以减轻负担的矫姿书包, 自己的却是一个用很久也不容易坏的帆布书包。过年的时候池月可以领到几万元 压岁钱,自己领到的却从未超过五百元。在家里,作为大学教授的爸爸所说的话 是不作数的,更多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外婆就是家里的天,她的话 就永远是对的,不许任何人汝逆! 可是我东方昶日就不吃这一套! “你以为你有能力吗?池月会跟你走么。” “池月听你们的话那是因为他怕你们,而听我的话是因为爱我。所以你觉得 呢。” “你不许带走池月!”那边的东方惠终于有了一丝怒意,她知道他的儿子有 这种想法就一定会去做。 池月一定会跟在他哥哥身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小时候的昶日并没有因为大人的不公平而怪罪于弟弟,他喜欢池月,因为池 月是自己的小妹妹作为哥哥要保护好妹妹。虽然的确有因为羡慕而欺负过池月, 但更多是因为他对池月的喜爱。他觉得善良的池月最容易捉弄了。聪明的池月看 出哥哥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才欺负自己,也就顺着哥哥了。虽然家里不许池月和哥 哥一起玩,但昶日总是偷偷的和池月在一起,就连外婆也无法阻止他,也便随他 们去了。所以昶日一直坚信,只要肯坚持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好了,妈妈,告诉我为什么要池月扮女人?”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继而东方惠终于肯说出在心中深埋已久的那个事实。 池月的母亲自小身体虚弱,在很艰难的情况下才生出这对双胞胎来。她知道 自己这一辈子是没有可能生第二胎了。作为母亲她对刚产下的两个孩子爱怜不已, 可是两个男孩显然是不行的,他们家需要的是女孩,一个将来能继承家族的女孩。 东方家是古老的守山家族,沿袭母系氏族的生活,长年来一直居住在山里。 据说他们家的第一代女性是玉帝派下凡间的仙女,在这座山中镇压着一个会 祸害人间妖怪,仙女便是被派来守山的。东方家的女性一代又一代的守护着大山, 不让那妖怪出来继续祸害人类。这显然就是一个神话,一个迷信,可是就有人偏 偏相信。由于近些年地球环境遭受破坏,洪涝灾害地震风沙增多,池月家住的山 出现过多次泥石流。池月的外婆相当的相信这个故事,相信假如家中再没有女孩 出生,妖怪便会破山而出。 如果告诉老人生的是两个男孩子,没准她立马就会着急而大病一场!东方惠 不知道怎么办,可是外婆已经打电话说自己在赶来医院的途中了。 “先借别人家的女孩儿给她看,告诉妈生的是龙凤胎吧。”这个害了池月一 生的建议是他爸爸风恩提出的,他只是出于善心,只是没想到为了圆这个谎得做 出这么大的牺牲。 “那你们现在去告诉外婆池月是男的。” “不行!你外婆现在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了 池月好也得替你外婆着想啊!”东方惠激动起来:“我之前也有告诉过池月,如 果哪天你们的外婆去世了,他就可以恢复男儿之身。现在你们的外婆也越来越老 了,你们还年轻,难道你们不可以等吗?” “等……池月已经等了十六年了!” “昶日!”那边的妈妈忽然愤怒起来,怒喝道:“你去问问池月,他是愿意 继续等下去还是现在就说出事实?他肯定迫不及待想要恢复身份,可是他起码还 知道自己的外婆会受不了这种打击。作为一个人,你连起码的道德都没有了。” “外婆已经老了,可是池月的一辈子还很长!” “……”东方惠对这个逆子完全无话可说,现在昶日是在气头上,让他自己 先静下来想一想会比较好。“你自己想想,怎么样才是真正会对池月比较好。” 看到池月回到自己的卧室去看书了,昶日才带上钥匙出门。他在想啊,善良 的池月是不会为了自己而让那么老的外婆生气。所以为了让池月以后不会因为自 己把外婆气死了而内疚,他还是继续隐瞒这个事实好了。 昶日先打电话到学校餐厅订了几分外卖,自己再准备去超市买些饮料回去。 刚走到超市门外,昶日看到了苍山光,他正和那天打池月的那个女生在一起。 苍山光! 昶日暗自握紧了拳头:这个混蛋,一转眼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而且还是 打伤我妹妹的人!这种男人,不值得池月喜欢! 可是,池月应不应该喜欢,并不是苍山光是哪种男人的问题,而是只要他是 男人,池月就不能喜欢!现今苍山光已经知道池月是男人,这些天他都不再来找 池月,应该对池月已经没有感情了。 只不过…… “你王八蛋!”昶日觉得什么都好,可是见他和伤害池月的人在一起就是不 爽!昶日冲到还在和陶日晞说笑的苍山光面前,一拳走了过去。像是要发泄似的, 昶日打在苍山光身上的拳头都很重。不一会儿,周围就来了很多围观的人。 “你有病啊!”苍山光一有机会就反转回身擒住昶日,他狠狠地抓住昶日的 手,以苍山光的脾气昶日是会被他狠揍一顿的,可是一见到昶日那酷似池月的脸, 苍山光便下不了手。那天在山顶躺在身边的池月微笑着,说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一切仿佛都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可是池月是男的!是男的!他喜欢了七年的女 生竟然是个男的!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他的池月只是个美丽的人妖,不是女 人。 七年的爱就送给了一个男生,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每当入睡时,池月那漂 亮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的一颦一笑全给了自己,他红润的嘴唇被自己擒 住,手缓缓解开他的衣服,往上一摸……那里是平坦的! 于是就这样被惊醒。苍山光觉得自己是得了病,一种愤怒病,像是想把那个 骗子杀了,却又会舍不得。 唯有离他远远的,不再见他,也许有一天会将他淡忘。 “你‘妹’还有东西在我这里,你拿去还给他。”在说‘妹’这个字的时候, 苍山光加重了语调,像是在嘲笑池月。“那东西看了就讨厌,一只公兔子留在我 那里有什么用。” 别人不知道苍山光在说什么,可是昶日能懂。对这种人不用再多说什么,昶 日愤怒的挣开苍山光的禁锢,只想狠狠地揍这个混蛋一顿。 “我不许你伤害池月!”昶日一拳过去,将苍山光揍到地上。还想再打过去, 被身边的人拦住了。苍山光坐在地上擦着嘴角的血痕,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训 昶日一顿,可是他是池月的哥啊,他也是为了池月才找自己打架的,要是把他打 伤了谁去照顾池月呢? 苍山光有些木衲,自己还在为池月着想,简直就是神经病! 劝住昶日的是他的好朋友风开轩。风开轩接到昶日请他吃饭的电话后就准备 到超市去买点东西看望池月,没想到居然在这碰到了与苍山光打架的昶日,于是 赶紧上前制止他。见昶日没事,风开轩这才放心,小声在昶日耳边说: “听说他 爸爸是黑社会……” “我管他什么社会!这种人渣就应该打!”昶日还在气头上,但看到有风开 轩在,也不好再上前去与苍山光厮打。他狠狠地看着被陶日晞扶起的苍山光,再 次握紧拳头。风开轩拍拍他的后背,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架。 “你听着,我会让池月忘掉你的。你也不要担心他会来烦你。我会转告他你 不需要那只公兔子。” 昶日转回头,径直向超市里面去。风开轩看着面前铁青着一张脸的苍山光, 路出厌恶的表情,转身跟在昶日身后进了超市。 “苍山光,他说什么公兔子?”陶日晞挽着苍山光,好奇的看着昶日的背影。 什么公兔子母兔子的并不重要,只要苍山光能回到她的身边也就不枉自她辛 苦得跑来这边读书了。 “关你屁事,你不要来找我了,否则叫人来打你!” 苍山光甩开陶日晞的手,看着这张浓妆的漂亮脸蛋。以前觉得她是个美女, 现在只是恶心的想吐! 心里最美丽的人,依然如初。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