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当苍山光赶到澳门,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具尸体不会叫他小光,不 会给他钱花,不会保护他疼惜他。 亦不会让他厌恶。 “爸……”站在父亲的尸体前,苍山光喃喃道:“我恨你,一直都好恨。我 恨你当初不要我和妈,我恨你需要我时又来找我,那样会让我觉得我只是个利用 品。” “我知道你关心我,爱我,但我恨你因为我不听你的话就叫人来殴打我。” 手渐渐压到盖着尸体的白布上,用力一抓,展平的白布上出现了一道道纹皱。 怪异而扭曲。 “打了我,然后再来说抱歉……” “把外婆千辛万苦从乡下带来的我最喜欢的烤红薯扔进了垃圾桶。” “外婆已经那么老了,你却骂她,让她滚。最可恶的是你竟然叫人推她下楼!” “我好恨你!”头抵在冰凉的尸体上,是能穿刺骨髓的寒冷。曾经他对父亲 的回忆就只有这个做爸爸的有多狠多毒,是天底下最不配做父亲的人!是人渣是 败类,是口是心非用暴力表现父爱的男人。而现在,他能忆起从前不愿回忆的那 些往事。爸爸给了他他曾想要的一切,给他以为他永远得不到的一切,给他自信 给他力量,让一个站在别人脚下的孩子强大到可以打败所有曾将他踩在脚下的人。 在以前,他不会去回忆这些。他企图给自己洗脑,忘掉父亲给他的好,只有 仇恨!只有仇恨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溺在这奢华的地方,被人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他一直认为父亲不是真的需要自己,自己只是他要延续生命的工具,唯一一 个永远能证明他曾今活在世上的工具。 可是事实上,好像是自己错了。 人类都是这样,经历永远无法挽回的悲痛才会懂得不曾珍惜的痛苦。生活的 时候总是觉得不够满足,当以后再想起来的时候,你却会觉得那些日子其实很幸 福。 没有人能逃出这样的思维枷锁。 “爸……” 停尸房内留下的,是名为“悔”的恸哭…… 池月的右手变得不太灵活,好在还可以活动。下周末他将要和哥哥飞往德国, 所有的预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已经出院的池月整天就在家看书写字修身养性。 耐不住寂寞的昶日便趁今天是学校的外出日,一大早就约风开轩逛街去了。 家里没有人,哥哥也不在。何不趁机去找苍山光?池月对苍山光还没死心, 他就想再见他一面!现在身体虽然没有痊愈,但是一个人外出这种小事他还是可 以办到的。 乘公车到市中心再到昶日的公寓,池月花了45分钟。直到站在苍山光的公寓 门口他才有些真实感。深呼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来,池月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按下苍山光的门牌号,久久也没人接听。 不在家! 池月很失望,为什么上天不给他机会?男人就不该爱上男人么?世间的爱情 到底算什么,如果局限于男人和女人这样的搭配,那别的感情就不能称之为“爱” 吗?如果爱是一个如此没有包容心的东西,那他宁愿没有爱! 池月摇晃在回家的路上。即使剪着短发穿着男装,池月也是相当耀眼。面对 周围的目光,他觉得好无奈。感觉像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曾今是一个女生般,让他 心虚。为了避免开路人的视线,池月选择了一条捷径的小巷。 但是他又选择错误了。在这条大蟒般弯曲幽深的小巷,池月碰见了陶深泽! “真是有缘啊。”陶深泽穿着一件麻色毛衣,外面套一件休闲外套,带着金 丝眼镜,看上去斯文如初。但是池月知道这张人皮下藏着的是一颗糜烂不堪的心! “小宝贝,是不是后面痒了想让哥哥给你插一插爽一爽?”长着一张温柔的 脸口中却说出这样的话,池月恨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 池月的身体开始莫名的颤抖,他像见到了一个恐怖的东西。陶深泽慢慢接近 他,贴近了他的身体。刚伸手想要摸池月的胸部,池月一下子用力推开了他。 “你的手好了啊,那真是恭喜。”陶深泽并没有因为池月拒绝他而生气,相 反他还高兴得很。“哟哟,小绵羊变小野猫了啊,头发干吗剪了?抓着你的毛肏 你那感觉多棒!” 池月的脸都绿了。从小到大外婆都教他要懂得宽容,原谅别人的过错也就是 给自己多一个快乐的机会。牢记着仇恨是让自己痛苦的恶源,所以不要记恨,不 要怨人。 但是池月恨他,外婆只教他不要恨人却没说过要他不能恨一个禽兽。是啊, 陶深泽还算是个人么? “你敢再碰我,我就去报警。” 池月往后退了一步。 “宝贝,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把我关进牢里岂不是要守活寡了么。”说话间, 陶深泽已走过来抱住了池月。池月的手还不能灵活活动,虽然挣扎但是根本就是 无用功。陶深泽把嘴凑近池月贴上他的唇,被池月咬了一口。 “臭婊子!”被激怒的禽兽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你。 陶深泽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抓住池月的衣领猛扇他耳光。然后他狠狠地将池 月的头往一旁的墙上撞,池月只觉得眼前一花,霎那间便失去知觉。 陶深泽把晕过去的池月抱进了深巷中一间小小的仓库似的房子便没在出来。 池月失踪了。 池月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机票也被退掉了。一家人找不到他着急得不得了, 虽然报了警但是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警察都是吃白饭的!找他们有个屁用!”昶日像发疯了般每日穿梭于城市 中的各个角落,他问遍了所有认识池月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池月是白痴 吗?不好好的呆在家里去了哪里? 苍山光!一定又是那个家伙! 昶日不知道苍山光的行踪,风开轩告诉他苍山光因为缺席过多被学校停学了。 “昶日,我找到杜衡了,他说苍山光在澳门。”风开轩打电话告诉昶日: “他的爸爸被杀死了,他一直在那边没有回来。他是在池月出院以前就走了的, 池月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那池月怎么可能一去不回?不是跟着苍山光会是谁?” “杜衡说最近陶深泽有找过他借钱,好像很缺钱的样子。说是要买药,家里 有人病了。” “陶深泽!那个浑蛋!”昶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最近他常常会忘 记时间,然后不分白天黑夜的找池月。 陶深泽终于出现了!他一定要抓到他把他交给警察,不能让这种变态的人留 在社会上! “你明天把杜衡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苍山光还留在澳门,他继承了他爸的地下赌场。 他的父亲是在追债时被杀的。 那个欠了他爸爸五十万的男人在衣袖里藏了一把刀,就在他爸爸起身让他签 欠单的时候,那个人把刀捅进了他父亲的心脏。 就只是为了五十万,这个世界上少了两个人,又多了一群伤心的人。再也没 有了束缚,苍山光现在是一匹野狼,他要怎样谁也管不了。 苍山光今年十七岁,但是他不再是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年,他满脑子的仇恨, 沉浸于那些打打杀杀的世界。 那个杀了他爸的人被他给废了,当然不是他出手。 找出陶深泽就是他全部的目的! 但是黑社会不是那么好混的,虽然是前老大的儿子,不服他的人却大有人在。 光是要控制组织里混乱的局面就得花苍山光很多时间。他还仅仅是只初生牛 犊。 苍山光在澳门一呆就是两个月。他觉得这种日子很难过,没有在学校时那么 快活。他这么拼命地混黑道就只是为了替池月报仇。可是池月知道吗,他能明白 我的用心么?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是出了头作了大哥,杀了陶深泽出了 气,他和池月也不能回到从前了。他曾是那么地喜欢池月,却拙于表达,老是对 池月生气,可是他能一次次原谅自己。他宽容他善良,他从来不怪自己的无理取 闹。他想要回去,回去从前!没有仇和怨,一切如同最初的那样单纯,只有相互 的爱恋。 因为愤怒而杀人,是最傻的做法! 苍山光要回去,什么大哥的他不想做了,他要回去求池月的原谅。 事情却不如他想象的简单,黑社会不是要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见让苍山 光作傀儡老大不成,那些他爸爸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便将苍山光囚禁了!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