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王室神鹰(1) Ⅱ 王室神鹰 尼弗尔坐在那俯瞰着吉布尔·纳盖拉山峭壁下的阴影处。自从太阳的光线第 一次照射到对面山谷的边缘,他就一直没有动。持续的暴晒使他的神经末端火辣 辣地发烫,他的皮肤好像有毒的昆虫在上面爬似的奇痒。但是他知道泰塔正在注 视着他,因此他要强迫难以控制的身体慢慢地服从自己的意志,战胜身体的次要 的要求。现在他终于心情舒畅地坐在那里,所有的感觉都转向了周围的荒野。 他能够闻到峭壁的裂缝中隐蔽的山泉的水味。那水每次以缓慢的水滴出现, 滴入到那还不到他两手捧在一起那么大的岩石中的水池,接着溢出后又滴入到下 一个水池,光滑的水藻形成了一道绿色的流线。从那里再流下去,就永远消失在 充满淤泥沙滩的谷底了。在这涓涓细流之中还养育着众多的生命:蝴蝶、甲虫、 蛇、蜥蜴……那些优美的小羚羊就像点点的藏红花粉尘在热浪滚滚的平原上跳跃 着,在这里饮水的还有栖息在高高的悬崖边上的、有着葡萄酒颜色羽毛翎的、带 斑点儿的鸽群。正是因为这些宝贵的水池,泰塔才把他带到这个地方等待他的神 鸟。 在到达吉布尔·纳盖拉山的当天他们就开始制作网帐。泰塔带来了他在底比 斯时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丝线。那些丝线花掉了他一匹上好牝马的价钱,因为 那是在东方的印度河之旅时,从很远的一个国家带回来的。泰塔给尼弗尔演示如 何用这么纤细的丝线来编织网帐。编出来的丝网要比亚麻的粗股线或皮条还结实, 网格的空隙几乎是肉眼看不见的。 当他们编完捕网之后,泰塔坚持让这个男孩自己去抓诱饵。“那是你的神鸟。 你必须自己去捕它。”他解释道。“那样的话,在伟大的荷鲁斯神看来,你的所 有物将会更安全。” 因此,在外面那赤日炎炎的山谷的底部,尼弗尔和泰塔观察了上悬崖的路线。 当黑暗降临时,泰塔坐在峭壁底部的小火堆旁,轻声地重复着他的符咒,不时地 把一把草药投入火里。当一弯新月升起,照亮了午夜黑暗的时候,尼弗尔已经小 心地爬到了鸽子栖息的峭壁边缘处。他已经抓住了两只扑腾着的大鸟。它们在黑 暗之中茫然不知所措,因为受到了泰塔给它们施加的魔法。他把它们拿下来,放 入了他挎在背上的皮鞍囊里。 在泰塔的指示下,尼弗尔拔掉了每一只鸟的整只翅膀的羽毛,是为了使它们 不能再飞起来。然后他们选好了靠近峭壁和山泉的一个足以使鸟从天空上面清楚 看到的地点。他们把鸽子的腿用马尾线系上,再把一个木楔子钉入坚实的土地。 接着他们把那精细的织网摊开,用香草香蒲的蒲秆儿把它支起来,那就会在神鸟 俯冲下扑时倒塌下来。 “轻轻地撑起这张网,”泰塔演示给他看,“不要太紧,也不能太松。一定 要套住鸟的喙和它的利爪,把它缠住,为了使它不能够挣扎,在我们能放它之前 别伤了它。” 当所有的事宜都安排得令泰塔满意了,他们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很快地鸽 子已经习惯于这种监禁了,贪婪地啄着尼弗尔为它们撒下的一把一把的高粱米。 然后它们在丝织的网下晒太阳,给自己清理羽毛上的尘土。一天又一天地,炎热 而骄阳四射的日子在延续着,他们依然在等待。 在一个凉爽的傍晚,他们关好了鸽子,收拢了丝网,然后去寻找食物。泰塔 攀上了峭壁的顶端,他盘腿坐在了边缘上,俯瞰着那长长的山谷。尼弗尔在下面 埋伏着,他从来不埋伏在一个地方,因此当那些猎物在泉边喝水的时候,它们就 会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从他的有利地位,泰塔施行了引诱的魔法,诱惑那 轻盈的羚羊去到尼弗尔的射程之内。他箭在弦上,引弓待发,很少会有失手的时 候。晚上,他们在洞口处生起火来烤羚羊排。 在王后洛斯特丽丝去世后的那些岁月里,泰塔曾隐居在这个洞穴里。这是他 的魔法领地。虽然尼弗尔是一个初学者,还不能深刻地理解老人的神秘技能,但 是他不会怀疑,因为每一天泰塔都给他演示这些技能。 他们在吉布尔·纳盖拉山已经许多天了,尼弗尔开始理解他们不单单是来到 这里找那神鸟的:这里穿插着泰塔给予他的从远至尼弗尔幼年记忆中的大量的培 训和教育的延伸和扩展。就连在诱饵旁长时间的等待本身也是一门课。泰塔正在 教他控制身体和情感,教他在心里打开门,教他内省,去倾听其他人听不到的沉 寂和低语。 一旦他适应于沉静,尼弗尔就对泰塔必得传授给他的较深的智慧和深奥的知 识更加佩服。他们一起坐在沙漠的夜空下,在像风和海潮一样旋动的永恒而又短 暂的星辰下,泰塔对他描述那些似乎无法解释而只能被开阔的心灵去感知的奇迹。 他感觉到他仅仅是站在这神秘的知识阴影的边缘,但是泰塔也感觉到了在他的内 心不断增长着的对更多知识的极度渴求。 一天清晨,尼弗尔在拂晓前的灰暗光线下离开了洞穴,他看到了吉布尔·纳 盖拉山的山泉那边的沙漠中有许多黑色的无声的人影坐在那里。他去告知了泰塔, 老人点了点头:“他们已经等了一夜了。”他拿了件斗篷披到了肩上,向他们走 去。 当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认出了泰塔的瘦削身影时,爆发出一片哀号。他们是 沙漠部落里的人,他们把孩子们带给泰塔。那是些患上了黄花病的孩子,发着高 烧,皮肤上面带着可怕的疾病的痕迹。 当他们仍然在山泉旁露营时,泰塔照顾着他们。没有一个孩子死掉,十天以 后,部落的人带着礼物来了:粟米、盐、加工过的毛皮,他们把礼物放在了洞口。 然后他们就消失在荒野之中。在那之后,也有其他部落的人来,患病的,或被人 和野兽伤害的。泰塔从不赶走他们中的任何人。尼弗尔在他旁边帮忙,从所见所 闻中学到了许多知识。 不管是否有生病的贝都因人要照料,或搜寻食物,或传授教诲和知识,每天 早晨,他们都出发到那丝网下的诱饵那里去,在它们旁边等候。 可能它们被泰塔冷静的影响击败了,一度狂野的鸽子变得像小鸡一样驯顺和 静默。它们让自己被摸弄而没有任何害怕的迹象,当它们的腿被牢牢地系在橛子 上时,仅仅发出了轻轻的“咕咕”声。然后它们就安静下来,自得其乐地抖擞自 己的羽毛。 第二十天的早晨,尼弗尔开始履行他在诱饵动物旁的等待。与往常一样,即 使不直接瞧泰塔,尼弗尔也深深地意识到他在场。老人的眼睛闭着,像鸽子一样, 正在阳光下打盹儿。他的皮肤有纵横交错地数不完的细细的皱纹和老年斑。看起 来它是那么脆弱,可能扯起来就像最细的纸莎草书卷一样的容易。他的脸光秃秃 的,一点儿胡子和眼眉的痕迹都没有;只有细细的睫毛,像玻璃一样无色透明, 环绕着他的眼睛。尼弗尔曾听他的父亲讲过,阉割使泰塔的脸上没有胡子,岁月 的流逝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标记,但是他确信对于他的长寿、他的耐力和他的生 命力有更内行的人才懂的理由。和他的其余特征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泰塔头发的 浓密和光泽可以和任何一个健康少女的秀发相媲美,但是它是银白色的光泽。泰 塔为自己的头发而自豪,他坚持梳洗,并编成了一根粗辫子放在后面。尽管年长 的巫师有着丰富的学识和阅历,他却不放弃这份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