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燕园的记忆(1) 燕园的记忆 我的师兄梁遇春 阳光打在我床上,睁开经过充足睡眠而兴奋的双眼透过北京污染严重的空气, 我看到了淡蓝的天空。多美妙的早晨,但是我不愿意起床,大四了,我要让自己 习惯赖床,尽管课已经开始,那个满头黑发的教授已经带领我的同学穿越爱因斯 坦扭曲的时空观,去体会相对论的玄妙了。 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头,翻开《梁遇春散文》,我想我被拽回到20年代的老北 大,我看到一副瘦弱身材、满脸懒散的年轻人。他把赖床变成了艺术,他认为以 他十几年学习的经验来看,最大的益处就是" 迟起" ,因为" 唯我独尊地躺着, 东倒西倾的小房立刻变成了一座快乐的皇宫" 。他不遗余力地实践着该艺术,即 使毫无睡意,也要坚持在床上胡思乱想。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列举了迟起对于人 生帮助的若干理由,这些理由对于现在的我具有如此的说服力,以致不得不压抑 住上课的心,继续无所事事地躺着。 只活到27岁的梁遇春一点也不像流星划过天空,他的光芒不刺眼,而是舒缓 柔和极其惹人亲近的。躺在床上,我似乎看见穿着长袍的梁遇春在沙滩上缓慢地 踱着方步,一脸快乐的流浪汉的闲情。他推开一间教室的大门,在鸦雀无声中, 背着教授的白眼和同学的惊异,溜达到最后一排,翻开《伊利亚随笔》,有一搭 没一搭地扫着。 林语堂曾经说老北大的风格类似牛津式的散漫,在这种宽松自由中,学生的 创造力与个性得到充分的舒展。梁遇春可能正是这种精神不遗余力的实行者。闲 散从来都是智慧的温床,法国谚语说" 闲暇生艺术" ,或许法国的艺术的确是在 那些遍撒街头的咖啡馆孕育出来的。汪曾祺在回答问题" 为什么西南联大在八年 内培养的人才比建国后几十年的都多" 时的答案是" 自由" 。他那时在大学里的 生活是:白天大睡,晚上去泡图书馆,率性自我。因为远离明确而功利的目标, 他们放纵自己的心灵四处游荡。 多年后,我行走在已经变得匆忙不堪的校园里,目睹两旁的人去努力争夺他 们或许根本不需要的东西时,我无法不想念那个小伙子。20年代的人喜欢说" 我 的朋友胡适之" ,90年代的我,却总是想说" 我的师兄梁遇春" 。在一片TOEFL 的书海中,手持一卷《梁遇春》有着莫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