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砍柴琐忆(1) 砍柴琐忆 我回忆起老家的六月霜茶时,就想到了砍柴和那条伐薪山径。 我品读着朋友给我的《炊烟做成的花束》时,总顺着袅娜的炊烟想起炉堂里 的柴火。 两年前,去天姥山麓抖油菜籽,走过那条曾经那么熟悉,眼前却变得陌生了 的山间小路。还是那条路,路的表面变得有点荒芜,两边长了荒草,卵石裸露, 少见纷至沓来的尘埃。今年春节期间去泗洲堂附近的竹林挖团笋,虽然脚穿柔软 胶鞋,走在羊肠山道上,脚底生痛,被小石块一绊差点儿崴了脚,踩在腐草掩饰 下的软泥上,差点儿滑倒,再次感到熟悉山径的陌生。 这是一条年少时经常奔走的山路。是去深山里砍柴必经的小路。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柴酱醋茶,可见木柴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何等重要。虽 然现在大多数地方使用电、煤气、天然气替代了木柴的位置,成为城乡各家庭主 要的能源。但有关木柴和砍柴的儿时生活,点点滴滴不曾忘记。 在我的小弟出生没多久,大哥便娶妻分家,自立门户去了。父亲肩上的担子 很重。搞生产队时,一天不落地去生产队劳动,至承包到户时,要在贫瘠的土地 刨出七八个人的口粮。虽然父亲也会在农闲时去砍柴,但不能经常为此过度操劳, 因而几个年岁间隔不大的姐姐担起了砍柴挑柴的重任。女孩子当男孩子使唤,个 个很有力气,而又任劳任怨,她们为能帮助家里分忧解愁,还是很愉快的。 几个姐姐聚首一起,总会谈起自己在哪岁大时会去砍柴了,第一次到哪里砍 柴记得很清楚,都以自己小小年纪便会砍柴而骄傲。当时的社会,娶媳嫁女,父 母和媒婆去相亲时,定会看看这家灶前柴火满否,门前屋后柴垛高否,柴火丰足, 说明小伙子勤劳,新媳妇过了门,持家后不愁没柴火烧。柴火空缺,甚至烧碗点 心给亲戚,要向邻里东借西挪去凑柴火,小伙子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个懒惰胚, 嫁他不得。柴火似乎成了确立婚姻关系的一枚小法码。 我已记不真切自己第一次砍柴的情景,大约上小学时候八九岁光景,模糊记 得跟了大姐去了金底湾,那儿路远,我的个儿不及路边的茅草高,挑着两小把柴, 在山路上左冲右突,跳下石级,身后的柴捆被石级顶起,几乎搞得前翻后仰。 与二姐三姐结伴砍柴的日子最多,因为我们几个都是在上学念书,同在星期 天放假。母亲最担心柴火短缺,最不放心我们在家闲着,怕我们闲着会作对掐架, 哄到山上去,她更放心些,因为到了山上,大的孩子便会体贴小的弟妹。 每个人,都有一根毛竹冲担在房门背后藏着,毛竹冲担的大小和长短因人而 异,拿错了冲担,挑柴担合不了肩,感觉很重,很疼。有时还备了跺柱,也是自 己驾轻就熟的工具,跺柱上的那丫和那扣,比临时选一根粗柴做跺柱要顺手和落 肩。 翻出草鞋、旧塑料凉鞋、旧布鞋和胶鞋,这些是当时常用的登山鞋,衣服也 是缀了多处补丁的粗布衣,耐穿,不怕刺刮擦。父亲把每个人的柴刀在磨石上磨 磨亮,磨出锋利来。一切准备停当,带了几个锅焦饭团或番薯干的一班年少孩子, 前簇后拥地向山里走。 我在山上除砍倒一些木柴外,捆扎木柴和穿担子,都要求助于姐姐,二姐生 性懦弱,做事遇到困难容易忧愁和恼怒,整担子的事还是三姐干脆利落,三姐除 了帮我外还要替别的同伴整担子。我与姐姐年龄相差不大,有了依赖思想,拙于 捆柴和穿担,年复一年,也无长进。 挑着柴担,行走在山路上,是由不得自己的。一方面路太陡,向前的惯性冲 力促使脚步朝前迈;另一方面,上山砍柴的人多,身后有大人催促,不能因为人 小就挡了道,不能慢下来,也不能随意时停时走,总要跟队伍保持一致,行程到 一定距离才能歇一肩,或真的吃不消,立定于稍微开阔点的路角,让与后面的队 伍先行,虽心里不情愿,但总比颤颤巍巍领着队伍要好。同伍的伙伴是不会离群 而去的,只有觉得前行慢了,会有矫健的同伴招呼一声,做一个领头人,带着大 伙儿赶路。 这一条路,冷水孔,泗洲堂,青石横沿,……这些地儿都是许多人集聚休息 的地方。喝一口冷水,整紧柴担,觉得担儿倾斜的修一下,使得更加平衡。觉得 担子沉的,用柴刀掠除一些青绿的柴叶。年长的帮年幼的弟妹减去一些木柴,将 它绑缚于自己担上去。因而,地上总有许多残枝败叶,或干枯的或鲜活的,走在 腐叶上,虽然软乎,但应提防滑跌,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