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过年衣裳(1) 书充实了我的生活,读书成了我最主要的嗜好,我一改短笛牧童的传统形象, 为书而歌而泣,为书负累而又心甘情愿。 一个人,放一天牧容易,做一天放牧的读书郎也不难,然而,有十余年跨度 的读书牧童少而又少。生活在城市里,我一直自认为是个城市牧童,收获自然的 一缕馨香,一道霞光,一丝激情,负书游牧,书写游牧。 我付出了,努力了,便不再为自己的荣辱得失感到羞愧,这可能就是读书读 出来的境界。 过年衣裳 应当说我不是个赶时髦的人。不光指现在,就是孩提时代,也早已显露出不 赶时髦的端倪。 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家里给我添置了新衣,但凡见到有崭新的棱角, 裁缝留下新鲜的划线粉的衣服,我都不愿意穿出去,穿出去怕人家指指点点,怕 人家打量合不合身,怕人家新奇地惊叹:有新衣服穿啦!走外婆家去!这些都会 引起我莫名的惭愧和恐慌,需让母亲将未穿的新衣洗两回水,等新衣服皱巴巴了 才愿意穿。面对新鞋子也一样,母亲给我新缝制了布鞋,新鞋子给姐姐先穿一回 后我才接受。我就喜欢穿寻常的旧衣服。有这种厌新症染身,也决定了我一身的 装饰颜色,总是从头到脚通身灰黑,奇装异服基本与我无缘。其实,那时的条件 极差,想要奇装异服也没有条件。 我不喜欢穿崭新的衣服,并不是我不需要新衣。相反,总是迫切需要一身得 体的新衣。 一个农村孩子,不是经常有做新衣的机会,不是经常有新衣穿的。一些旧粗 布服,只要还没烂成只能纳鞋底的程度,总是补一补,老大的衣服传给老二穿, 老二的衣服传老三穿,姐妹间也相互传递着穿。挨到年底给大伙做一身新衣,这 数年下来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孩子盼着过春节的理由,毕竟盼到了这样的好日子 ——新衣替换下洗白破损了的旧衣服。还未到年底,就有孩子指点破衣洞破脚髁 洞喊起来:赶快做新衣,破衣服不能穿了,要给我先做。大家争着跟母亲下订单 似的,挑选好蓝色或黑色的布料,唯恐落为人后。 那时候,不但没有衣服买,连布料也不能敞开供应,要凭着少得可怜的布票 才能从供销社里购到几尺布,也刚够做衣袋裤袋的里子。做衣服的布料要自己纺 制。 做成一匹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是操劳一年到头的家庭大事。 春末夏初种下棉花籽,秋季收摘棉花,放筛簟里晒干棉花,去轧花店轧除花 籽,再将花搓成一根根拇指大小一尺来长的花筒,再用纺车纺成细纱,成为一锭 锭纱线。那时,母亲和姐姐轮番纺线,一年到头要纺棉花,母亲自己操劳不辍, 也不让姐姐闲着。我去占着位置学纺花,只有捣蛋的份,要被大人轰远一点去。 夏天热,冒着汗水纺花,冬天严寒,踩着炭火铜踏纺花。右手摇动摇手柄,左手 抿出均匀细长的丝线,一直牵到身后,伸直手臂,丝线旋紧以后,压进锭子里。 一锭满了,换个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