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岛上日记(19) 爱怜动物(1 月21日) 海滩上有一只小海豹。我慢慢地接近它,走到它身旁,柔声和它说话。它抬 起头,天真的眼睛看着我,对我并不躲避。可是,围观的人多了,它受了惊,开 始朝海的方向挪动。那个方向上又出现了一个人,手里举着摄像机。它停下了, 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现在,它的左侧站着两个人,前方站着一个人,我站在它 的右侧,离它最近。我想让它突出重围,便轻声对它说:“来吧,别害怕,从这 儿走,到海里去。”没想到它真的听我的话,朝我这里挪动了。我便后退,慢慢 向海那边走,它也跟着朝海那边挪动。大家开始议论,我也有些得意,也许我们 的说话声又使它受惊,它突然抬起身,朝我瞪着眼睛,张大了嘴。我笑了,赶紧 撤退,也劝大家撤离,还它一份安宁。 两只贼鸥在我们四周焦急地盘旋和叫唤。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毛茸茸的小贼 鸥从一块岩石后面走出来,向空地走去。这是它们的孩子,它的羽毛灰黄色,样 子像大个的雏鸡,长腿,走路很快,但还不会飞。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轻声招 呼它,它的步子比较悠闲了,它的爸爸妈妈也不那样焦急地叫唤了。 我相信,只要你对动物有爱怜之心,你是完全可能和它们交谈的。 一位专门研究贼鸥的科学家对我们说起一件事。有一回,他看见一只小贼鸥 掉在冰窟窿里了,它的妈妈围着冰窟窿转圈子,焦急地叫唤着。很显然,这个可 怜的妈妈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孩子救出来。当时,这位科学家只需伸一伸手, 就能救小贼鸥一命。可是,他想到不该对南极的生态进行人为干预,终于没有伸 手。第二天,他再去那里看,当然,小贼鸥已经冻死在冰窟窿里了。听了这个故 事,我心中黯然。我完全不能理解,如果他救了那只小贼鸥,会对南极的生态造 成什么改变呢?在这种情形下,人是应当听从自己的恻隐之心的。唉,我多么希 望经过那个冰窟窿的人是我而不是一个科学家啊。我相信,那个贼鸥妈妈也一定 是这样希望的。1-28 农历除夕(1 月23日) 农历除夕,站里做了一个非常人道的安排,就是开车把队员们分批送到智利 站,让大家给远方的亲人打电话。当然,我也去了,与正在湖北家乡探亲的妻子 通了话。这里的白天,恰是国内的除夕之夜,亲人们在这个时辰接到来自南极的 问候,喜悦自是非同一般。智利站也十分理解和配合,派专人守在那部唯一的公 用电话旁边,下午二时之前不准除中国人之外的任何人使用。某君在电话间里呆 的时间久了一些,因为他是高个子,头发自来卷,那个守电话的智利人便一再问 我们,他是不是中国人,如果不是,就要把他揪出来,引起了大家一阵愉快的哄 笑。1-43 晚上,人们照例要热闹一阵,我早早地回屋了。我没有白白在南极过这个除 夕,一天里写了一篇两千字的挺漂亮的文章。 红与黑(1 月27日) 今天是阴天,刮着大风,有一个二十七岁的英国女子在乔治王岛上死去。她 是一个旅游者,曾被送到俄罗斯站抢救,死于糖尿病导致的心力衰竭。 而在这同一天,长城站请各站站长及随员来站上晚餐,餐后联欢。此刻,已 是晚上十点半,楼下餐厅里仍在喧闹,音乐声和欢喊声大作。不过,那南美的音 乐可真好听,既有欧洲音乐的优美旋律,又有非洲音乐的强烈节奏。这里从来不 曾放过这么好听的音乐,一定是那些智利人带来的磁带吧。我一边读一本小说, 一边听着这音乐,有些坐不住了。但是,我下去做什么呢?我不能旁观,这音乐 是不能让人旁观的。我也不能投入,这些天我的心脏不太好,我怕自己受不了。 我还想到了那个不认识的死去的年轻女子。我终于没有动弹,继续读小说。 站上有一间小小的图书室,近来我成了那里的常客,经常取回几本阅读。这几天 读了但丁、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海涅、泰戈尔,都是很早以前读过的,这些书 我自己都有,却一直没有工夫重读。今晚读的这本小说是司汤达的《红与黑》。 在这一个晚上,红是欢乐,黑是死亡,人类的悲欢是怎样地不能相通啊。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