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嵇沛安应允了沛歆的要求,一个人落寞地回台湾去了,但他也要求沛歆不要强 求,若她的感情得不到洛斯的回应,要她立刻回台湾,而嵇沛歆也答应了。 一连三天,洛斯都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的酒窖里,任裴尔与路易怎么劝,他就是 不肯出来。拗不过裴尔父子不断的请托,嵇沛歆终于答应去酒窖见他。 此刻,她正拿着酒窖的钥匙步下楼梯,一颗心忐忑不安地乱跳。她颤着手推开 酒窖厚重的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味,而得她几乎快醉了!她稳了 稳身子,在晕暗的灯光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此刻他正背对着她,坐在角落的木板床上,黑亮的长发披散着,透过晕黄的光 线,闪动着几近紫蓝色的烛光。地板上散落着数十支空酒瓶,显然这三天他喝了不 少酒。 嵇沛歆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关上厚重的门板。 “路易?”或许是关门的细微声响惊动了他,他倏然开口,却没有回头。 嵇沛歆暗自吸了口气,不敢发出声音。他显然把她当成路易了。 “门边的矮柜上有我签好的离婚证书,你帮我拿去给她……”疲惫毫无掩饰地 充塞在他低哑的嗓音,嵇沛歆捏紧手上的钥匙,蓦然听到一声叹息。 “你说得没错,我是真的很蠢。”蓝眸紧盯着层层摆满酒瓶的酒架,他根本不 在乎“路易”的沈默。“可是……我没办法不这么做。”他兀自喃喃自语。“我永 远都忘不了,当年我妈是如何残忍地推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去,那是我一辈子都无 法抹去的记忆。”嵇沛歆的心咚地一声,他终于肯面对自己的梦魇了?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话对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来说有多么残忍!我苦苦地 央求她,求她带我跟爸爸一起走,她说……她说她不能带着我这个' 小拖油瓶' , 只因为我会阻碍她追求幸福。”他闭上眼,再次任由那残酷的画面凌迟他不堪一击 的心;而嵇沛歆,听到他力持平隐的叙述后,便止不住两腿发软,无力地靠在门板 上,似乎感受到他的悲伤。 洛斯深吸了口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回头的,每天每夜, 只要醒着,我总会倚在窗边,看着紧邻着窗口的大街,幻想着她从对街走来,对着 我笑,伸出温暖的手拥抱我……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期待越来越少,终 至完全绝望——”嵇沛歆用力捂着嘴,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她不敢相信世界上有 这么残忍的母亲,竟对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残忍至斯! “从我认清她不会再回来的那天开始,我封闭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论任何人, 包括爸爸、你母亲和你,我让自己跟你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保持在不会让自己受伤 的距离。” “也许你看事情比我透彻,我承认我对沛安并没有绝对的恨意,我一点都不在 乎他带走梅莉,甚至一一松了口气,因为我不用跟梅莉结婚。”嵇沛歆瞠大了眼, 他的独白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以为他是爱着梅莉的,不然不会要哥哥 拿梅莉来换她走…… 他突然将手伸到后裤袋里抽出皮夹,还是吝于回头看“路易”一眼。“你知道 吗?承认自己一向坚守得密不透凤的堡垒被毫无预警地入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 她' 却轻易地做到了。”眯着照片上的笑颜,他涩涩地干笑两声,然而,听在 嵇沛歆耳里,却成了哽咽的哭声。 “任谁都不会知这,我竟藏了她的照片将近三年,每当我疲惫不堪或心情烦闷 的时候,它就成了我振奋心情的特效药。我一直不敢承认她之于我的意义,将这一 切几近依赖的感情当成一时迷惑,彻底将她埋在心底……”嵇沛歆茫然地瞅着他微 颤的背影,她不知他说的是谁,只知道他心里有个对他很重要的女人。她在软地靠 在门板上往下滑,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就算他不爱梅莉又怎么样?她同样敌不过 他心里那位重要的女人,多可悲的恋情啊!她甚至来不及对他说“爱”,他却已经 先判了她死刑。 “我是不是又做了无法弥补的错事?她不会原谅我,再也不会了……”他低下 头,眼前的容颜逐渐模糊。“我以为只要将她带到我身边,我就可以减少这份迷惑, 可是我错了,而且错得彻底!”咦?谁?她来这儿已经八个月了,从没看过他带任 何女人到乔园来呀! “她走了吧?哈哈!真可笑,我竟连这个问题都不敢问你。”他的声音沙哑得 几不可辨,像喉咙里梗着一大块鱼刺。 整个酒窖里出现窒息的沈默,只听得见两个人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嵇沛歆用力地眨了眨眼,她一定是疯了,他……说的女人是……她吗?可是他 那天所说的话,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走吧,把那张离婚证书交给她,这是我唯一可以补偿她……”他再次停了 下来,不过明显的是他还有说不出口的话语。经过三天的沈淀,他知道自己的行为 可笑得近乎幼稚,可是再多的后悔都没用了,他再也无法重新拥有她、拥有自己曾 有过的幸福……他闭上眼,感觉脸上有股湿意,那水滴滑下脸颊。滚到唇角,咸咸 的、滚烫的;他身上还有这种东西吗?他还以为从四岁以后,自己就不再有这种叫 做“眼泪”的东西!抬起手,正想抹去那种“无聊”的水珠。突地一双温热的小手 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背后的,是一副柔软的女性身躯他瞠大了眼,僵硬地任由那柔 软的躯体覆在他身上。 直至半晌,他找回空茫的神智,迅速地回过头,映入眼瞳的是他以为这辈子再 也见不到的女人! “沛歆?”他张口结舌,以为眼前的她是幻影! 她爬上床蹲坐在床上,温柔地微笑着,虽然她的脸上也有泪痕,但她伸出舌尖, 学着他以前为她拭泪的动作,羞涩地舔去他脸上的泪珠。 洛斯的胸膛控制不住地急速起伏,他张开口急促地换气,仿佛还没有认清这一 切是事实。他迟疑再三,终于伸出手轻触她的脸,然后突然像触电般弹跳开来。 “洛斯……”嵇沛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轻唤一声。 “你见鬼的在这里干么?”他霍然站起身,粗里粗气地吼道。 “你……”她委屈地垂下小脸。她还是猜错了吧?他嘴里说的那个女人并不是 她,她不过是单方面的自以为是。 “你不是跟沛安回去了吗?为什么……”复杂的思绪困住了他,她在这儿,那 刚才他说给“路易”听的一席话不就……天!瞧他做了什么蠢事? 正当他慌乱地陷在自己矛盾的思绪时,耳朵里却传来她细细的啜泣声。 “沛歆?”他又坐回她身边,颤抖地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泪眼汪汪,一颗心 霎时拧得发疼。“别哭,别哭啊……”她怎能这么对他?他都已经认命地决心放地 走了,为什么她还要留下来折磨他?在她听了自己无心的坦白后,教他如何再面对 她?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留在这里?”她抽抽噎噎地问。 “我……这……”一向口齿锐利的他突然语塞,两只手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看 他支吾其词,她的泪掉得更凶了。 她跪爬着想离开床板,炙热的感动瞬间消弭了一大半。“对不起,是我自作主 张,我这就离开……”“沛歆!”几乎是直觉反应的,他扑向爬离的身躯,由背后 紧紧地搂住她。“不!不要走!”他在她耳边低吼。 “是你不要我的,你放手!你放开我……”她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 双臂。 “我要!我要!”他激动地搂紧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我怎么会不要你? 我一直都只要你——”仿佛要证明他所言不假,他以蛮力将她压在床板上,滚烫的 唇立即堵上她,不让她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嵇沛歆努力地摇晃着头,不肯让他吻上颤抖的唇;洛斯以男性天生的气力紧紧 压住她,不管她怎么摆动,他总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她柔嫩的唇瓣。事实证 明她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她逐渐软化在他的热吻和爱抚之下,他撩高她的棉质上衣, 手指灵活地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波炽人的野火,她无力抗拒身体爆发的反应,她无 助地揪着他的衬衫,眼泪仍旧掉个不停。 “别哭,不要……”他困难地抬起上身,蓝眸痛苦地搜寻着她的泪,不管他怎 么为她抹去泪水,新生的泪珠马上又掩盖住他才抹去的路径。 “该死!”他诅咒出声,突然一跃而起,微眯的眼瞳紧盯着她。“为什么哭? 我这么碰你,让你觉得痛苦?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勉强自己留下?”他轻叹口气, 撇开头,不忍再看她忧伤的脸庞。 “为什么不问我留下的理由?”她吸吸鼻子,总算控制住奔流的泪水。 “我有什么资格问?”他仍旧不肯面对她。“无辜把你卷进来的是我,伤害你 的也是我,你教我怎么问得出口?” “你就不会猜猜看吗?”她索性换个角度面对他,脸上漾着淡淡红彩。 “猜?我从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他撇撇嘴,身体却变得无比僵硬。 “说嘛,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觉地用撒娇的口吻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沈默半晌,他闷闷地说。 “我想知道,真的想知道。”她冲动地将小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暧昧;两个人也都感觉到对方的转变,酒窖里的空调似乎失 去作用,整个木板床四周的温度倏然加温得令人冒汗。 “我……”洛斯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我想你 可能是怕我对付沛安,或是喜欢这里的环境,可是我更想……”他蓦然打住,双眼 盯着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美,拒绝再说下去。 “更想什么?”她期盼地追问道。 “我更想……你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我……”他抬头盯住她的眼,蓝眸里写着赤 裸裸的感情。 嵇沛歆的眼眸泛起水光,洛斯一见她又红了眼,心慌地闭上眼。“算了,就当 我什么都没说——”一方柔软的朱唇覆上地刚毅的薄唇,他惊愕地张大眼,只见她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前微颤着,他无法推开她,仅能轻手轻脚地搂紧她,享受着不知 道会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温存。 不知是谁起的头,两人的衣物迅速被剥离彼此的身躯,两具赤裸的躯体交缠在 一起,让彼此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他们互相渴求对方的温暖,缠绵地交付彼此的真 心,也同样接受对方毫无保留的付出。当眩目的灿烂冲上脑际,他们同时攀上世界 的顶端——嵇沛歆依偎在洛斯的怀里,满足得像只餍足的小猫;他轻拥着她,珍爱 地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半合的蓝眸却透着淡淡的忧虑。幽幽的叹息由他口中逸出, 回荡在酒窖的每一个角落。 “你在想什么?”她以食指轻画他的胸口,引来他一阵战栗。他攫住她顽皮的 手指,不让她无法无天地兴风作浪。 “想你。”他妥协了,不再与自己包藏不住的感情交战。 “我就在这里,哪儿都没去,有什么好想的?”她羞涩地偎紧他,心头泛起一 丝甜蜜。 “你不是一心想回台湾吗?为什么改变心意了?”她演不会是一时兴起,逗着 他玩的吧?他升起一抹不安。 “没变啊,我还是想回去。”她诚实地回答。 洛斯顿时无法消化这个讯息,他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他捧着她的脸,严肃地 看着她。“你想回去?这个时候你还敢说想回去?”他不敢相信这小女人真是戏耍 他的,在主动勾引他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她想家? 嵇沛歆天真地微笑着。“当然喽,人家想姑姑嘛!”“那你干么不跟沛安走? 你还犯贱地跳上我的床!”一般难以言喻的怒意在他胸口翻腾,他讥消地口出恶言。 嵇沛歆瞪大了眼,这个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然说她犯贱! 他捞起地上的衣服,粗鲁地塞进她怀里,一把将她推离床板。“滚!带着你的 离婚证书滚!滚!”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着。 “是你要我走的,不后悔?”她一边穿好衣眼,一边冷静地问。 在听过他的剖白及感受到他的挣扎后,她明白他对自己不是无情,只因他的不 安全感在作祟,所以才会反覆无常,一次又一次说着言不由衷的伤人话语。既然自 己活该倒楣爱上这个家伙,也心甘情愿想成为他的终身伴侣,她就该给他十足的安 全感,好抹去他母亲带给他的阴影,她不能见他因此而痛苦一辈子! “我这辈子不要再见到你,你马上离开这里,滚呐!滚!”浑身充斥着愤怒与 恨意,他苍白且颤抖地咆哮。 “好,我走!”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仍因他决绝的言辞而受了伤。她走到通 往阶梯的门前时说。“在我走之前,我只想告诉你最后一句话。”洛斯愤恨地瞪着 她,嘴角不自主地抽搐。“没什么好说的!”他终于背过身,不看她将永远离去的 身影。 “不论你听不听,我还是要说——我、爱、你!”她用生平最大的声音朝他的 背影吼道,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并用力地将门甩上。 她捂着狂跳的胸口,终于说出口了,她做出今生最大胆也是唯一的一次告白, 她忍不住两顿发烫,缓步走上台阶,等着即将冲出酒窖的男人——洛斯两眼发直地 瞪着墙壁,他听到什么了?她说她爱他?她爱他!老天!他一定是疯了!他竟听到 她说爱他?不,不可能!如果她真爱他,怎会还想回家?还想离开他?可是她若真 想离开,为什么不跟沛安一起走,却等到这时才说要走?不对!是自己要她走的, 不仅如此,还尖酸刻薄的骂了她! 虽然一大堆的问号盘踞心头,但他的心却止不住飞扬起来,她爱他!爱他!那 是不是意味着她不再和他分开,会永远跟他在一起,永远做他的妻、他孩子的母亲? 霎时所有的神智都清明了起来,他忙不迭地将衣服随意套在身上,慌张踉跄地 往门口冲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住她!一辈子都不再和她分离! 禁不住嵇沛歆的再三要求,洛斯偕同她一起踏足台湾,当然,在日台湾之前, 他们举行了一场空前豪华的世纪婚礼,还上了头条的新闻。 可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一下了飞机,嵇沛安竟载着他俩往医院冲!原来,说 巧不巧,梅莉正好选在他俩到台湾“回门”之际临盆,急得嵇沛安两头跑。现在两 人正站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前,看着一个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好丑,好像小老头。”嵇沛歆指着其中一个小男婴,评头论足。 “小baby都长这样。”洛斯倒是比较进入情况,他笑着观察每个婴儿的蠕动。 “你看,那个就是哥的小孩。”嵇沛歆看着婴儿篮前的名牌,发现梅莉的名字, 上面写着“珍。梅莉之子”。“男,三千六百公克,哇!胖小子一个!”她兴奋地 拉着洛斯的手,左右摇摆。 洛斯盯着那个小男婴,若有所思地微蹙眉头。 嵇沛歆发现他都快皱成一字眉了,好奇地问:“干么?皱着一张脸?”自从酒 窖事件之后,洽斯变得较有' 人味' 了,也比较常笑,她很少再见到他眉头深锁的 模样了。 “满可爱的嘛!”他突然说了句。“沛歆,我那么努力' 播种' ,怎不见你也 生个小 baby 来玩?”“玩?小孩是生来玩的吗?”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无限 娇羞地红了脸。“有了啦!”“有了?什么有了?”洛斯还盯着那个小男婴“研究”, 压根儿没搞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的肚子里有小baby了啦,两个月了。”她神秘兮兮地附在他耳边说道。 “嘎?”洛斯眨了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傻瓜!”嵇沛歆羞恼地用手肘撞他一下。 “啊!”他突然大叫一声。“你是说……我快要当爸爸了?”“小声一点啦! “她忙捂住他的大嘴巴。”没那么快啦,还要八个月呢!“”那!“洛斯兴奋 地大声欢呼,激动地抱起她旋转,立刻引来旁人的侧目。”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 爸爸了!“”洛斯!“她抱紧他的脖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傻了。 “我忘了你现在可禁不起我这么乱来。”他忙稳住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 脸上挂着一抹痴傻的笑容。 “讨厌啦!”嵇沛歆不好意思地偎在他怀里,避开好事者的眼光。 “沛歆……”他低下头,附在她耳际说。“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爱你,爱你 好久、好久了。”“我知道。”嵇沛歆露出甜美满足的笑,静静地抱着他。 不断有人从他们紧紧倚偎的身旁经过,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 么,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祝福的笑意,祝福着这两只热恋中的爱情鸟—— (完) ------------ 寻爱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