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 “你,你回来了......”我结巴。 “你在干什么,睡觉睡得连呼吸都没了。”莫离大人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还不是被你吓的......我心中默念,但是看到他回来只觉得高兴,那点些微的 惊吓与抱怨很快便烟消云散。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他并没有追问的意思,低头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眼角微 动了一下。 我的脸就红了。 “那个,那个是为,以防万一......”我解释。 “以防万一,用这种切纸的刀是不行的。”他开口,又随手把那把匕首搁存床 边的药柜上,低头道,“进去一点。” 我一时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是身体已经听话地照做了,然后看着他钻床 边坐下,又解开大氅,最后躺下,就躺在我身边。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自然而然,像是过去已经做过千万遍那样,躺下之后即刻 闭上眼睛,“睡吧。” 木屋里一片沉默,我维持着侧身相让的那个姿势,随着他之前的那一系列动作, 早已浑身僵硬如石块,耳里是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响得连死人都能吵醒。 但他完全没有反应,合着眼睛,侧脸是一条沉默而漂亮的曲线。 我与莫离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从来都是情势所逼,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 自然而然,自然得......像是一对平常爱侣。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僵硬了多久,脑子混乱,渐渐连呼吸都忘了,他突然转身,睁开眼睛对 上我的眼。 我猛地吸气,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两个人之间只有数寸的距离,他的 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脸上眼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乱了调子,“你为什么......” 他不说话,沉默地看着我,乌黑的一双瞳仁,黑暗里最深的诱惑。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继续脸红。对着这张脸,我连提问的勇气都没有。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如果是他要的,如果是我可以给他的,我都可以双手送上 去,包括我自己。 我从十三岁起就知道,我愿意于他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在一起。 “我既然留你在这里,这里就是安全的。”他突然开口,哑着声音,不介意自 己面对的已经是一只红透的番茄。 “......” “是有很多危险,但是你和我在一起。” “....... ” “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如果不得已暂时离开你,你要等我回来。” “......” 我一直没有给他回答,然后,片刻之后,他很有些无奈地补了一句。 “你哭什么。” 他终究没有记起我,但是他仍旧与从前一样,要我与他在一起,大悲与大喜让 我在他面前泪水汹涌,只顾得上用手边能够抓到的一切擦脸,喉咙阻塞,哪里还能 发得出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一开始还有尝试叫我停下,但后来便放弃了,最后 伸手,抱我到他身上,任我哭。 我的身体落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有安定温暖的味道,那种让我感觉就算天塌下 来,都能够一笑了之的味道。他抱了我很久,眉头紧皱,但是手势温柔,我哭得双 目红肿,眼前模糊一片,最后终于哭不动了,瘫在他的身上,脸埋在他的胸口,只 剩下细碎的噎气声。 “哭完了?” 我动了动脑袋,因为羞愧,又因为那么长时间的拥抱,身上没了力气,更没有 一点抬起头的欲望。 他仰面抱着我,任我趴在他身上,声音低哑,倒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会是你。” 我没听懂,抽噎着抬起头,又被他按下去。他的手掌放在我的后脑上,像是按 住了一只猫,说道:“我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你这样缠着我,多麻烦。” 我愣住,之前的感动哗啦啦飞走,心凉了半截,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说话, 却挣不开她的手,又听他低低吐字,“可有你这样缠着我,也好。” 说完双手托我上去,我不及反应便已经鼻尖对着他的鼻尖,眼睛对这着他的眼 睛,他看着我,然后再两个人合在一起的呼吸中,很轻的吻了我的嘴唇。 他这样一个强硬冷酷的一个人,却又那么温软的嘴唇,微微带着些凉意,羽毛 那样轻轻的一触,让我的心口又是一阵微痛。 我知道我爱他,这个连接吻都让我心疼的男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忘记 我的时候,在他离开我的时候,我已经一个人偷偷爱了他很多年。 有他在身边的感觉太好了,我哭得累了,就趴在他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 脸埋在他的胸口里,脸颊下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最好的催眠曲。 但我睡不着,着心跳声让我想起太多的是穷,我低声问他,“让贺南把我身体 里的虫子拿出来好吗?会有危险吗?” 他像是要睡了,声音越发的哑,沙沙的,“贺南不会失手的,你放心,你武功 差,自保都不行,与其带着它被人觊觎,还是拿出来安全一些。” “我是说你......” 他没答我,大概是不屑于回答这种怀疑他能力的问题。 我只好再接再厉,“你答应他什么?不要给他占便宜。” 他又不说话,我一腔热血都问在虚空里。 我憋得难受,悄悄抬头,眼睛早已适应屋里的幽暗光线,见他闭着眼睛。 竟像是睡过去了。 我移不动目光,就这样看了他许久。我年少时的爱人,那个清瘦高挑的少年, 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一个这样强大的男人,就连闭着眼睛的时候,都能够 让空气里充满了压迫感。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