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这样的改变让我茫然。 床头松松地挂着乌黑的长鞭,鞭梢拖迤在枕边,我一开始并未在意,但是这样 长久地注目之后,总有些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又多看了它几眼。 “啊!”我突然惊呼。 他猛然睁眼,一手将我拨到床的里侧。 我面朝下被他按在床上,只能发出闷闷地声音,“莫高,那个鞭子是......” 他很快发现屋里没有丝毫异样,终于松手让我抬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可以理解,如果是我睡到一半被人吵醒,脸色也不会太好看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抓着那鞭子仔细辨认,沉甸甸的乌黑鞭柄,尾梢一点微亮, 那是我熟悉的金丝索散发出的寒光,果然是他原先用惯了的那根鞭子。 我记得这根鞭子在我们随着断桥落下时就已经丢失,之后他一直是空着双手打 的,直到牧场上的人又为他准备了一根牛皮长鞭为止。但现在它好端端地在我面前, 丝毫无损。 “为什么它回来了?”我实在忍不住惊讶。 “我从铁木尔手里拿回来的。”他眯着眼说话,忍着一个哈欠,难得一见的慵 懒之态,瞬间夺魂,让我发了好一阵子呆。 等我回神想明白,他的眼睛已经又快合上了。 我抢着在他睡前追问:“你遇上他们了?你怎么会遇上他们的?” 他皱眉头,见我满脸急迫,大概知道不说是没法睡了,虽然皱着眉头还是说了 :“我追上他们,杀了一些,跑了一些。” 我震惊得结巴了,“长老们呢?” “他们不在,应该是入山了,那个领头的汉人也不在。”他拨弄了一下我的头 发,非常随便。 “你今天就是去做这些事情的?” “当然,你说他们埋伏在入山的必经之路上,长老勾结异族,背后又有不知名 的神秘人撑腰,我自是去探个究竟。” “你探出那些人的来历了?”我明知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不可能回 来时没有一点反应,但仍是没来由的心惊胆战。 “那些人都是死士,不肯开口,但我查验了他们的尸体,有几具尸体还烙着墨 国兵士的火印,此事果然与墨国脱不了干系。奇怪,他们要你做什么,难道墨国也 对我教圣物有兴趣?还是那几个老东西拿你去邀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嘴唇发抖,怕他发觉,只能用力咬住,幸好他并没有与我讨论下去的意思, 只侧过身来,又用力推推我的肩膀。 “转过去。” 我被他推得翻身背对他,感觉背后立刻被温热包围,是他从背后将我抱住,一 只手搭在我的身前,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睡觉。” 背后安静,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镇定下来,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声,均匀绵长,他 追踪那些人,又与他们交手,一日往返,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铁打的人都要精疲 力尽了,被我这样数次吵醒都很快睡了过去。 但我心里乱得烦闷,又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的想,如果他知道一切该怎么办? 如果长老们说出我真实的身份该怎么办?那几个奸诈的老头子勾结异族的事情还未 有人揭穿,他们上山能有什么好事?说不定就是为了设下陷阱等着他去自投罗网的。 还有逐月那个莫名出现,又要将莫离监禁在山上的女人,我每想到她一次,就 会情不自禁地一阵恶寒。 最后还有,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我就是皇女平安?这猜测让我恐慌,我在黑暗 中咬着嘴唇,克制着它的颤抖,然后情不自禁地,挣扎着,一寸一寸地反转过自己 的身子,直到眼睛能够看到他为之。 他是真的累了,我这样翻身都没有惊醒过来。我收拢身子,黑暗里默默挨近他 的心口,那有力起伏的声音与我的心跳声交融在一起,让我安定的声音。 虽然我在十三岁那年就知道,这世上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因我的意志改变一分 一毫,但在这一刻,我仍是无限希望这个夜晚能够无限延续下去,而明天,永远都 不要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