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无节制哭泣与用脑过度的结果是,等我终于睡去之后,就睡得跟个死人没两样 了,说是去意识还比较贴切。 晨光微亮的时候,我曾感觉到身边温热离开,我一定表达过不满,用手去抓他 挽留他,但是有股很轻却坚定地力道将我的手放回自己身上,然后是整理衣物的声 音,立起的男人遮挡晨光,我挣扎着睁眼,看到的却是光影中朦胧的一个侧影。 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等我真正能付意识清醒地张开眼睛的时候,明晃晃的光线已经透过木屋的窗缝 一直照到了床头。 床上除了我之外空空荡荡,似乎昨晚的一切,莫离静夜里的推门而入,他在我 身边的呼吸,心跳、拥抱,还有那些让我大喜大悲的话语,都只是一个梦。 我独自坐在床上愣怔许久,然后跳起来,疯狂地寻找任何一点他回来过的痕迹, 看到药柜上那把黄铜小刀像是瞎子看到了光,上去就一把攥在手里。 木门轻响,是贺南推门进来,见我死死攥着刀扭过头去瞪着他,很是受惊,一 只脚踏在门里,另一只脚就犹疑着没有进来,声音也像是打了结。 “你,你又要干什么?” 我看到是他,无限失望,整张脸都暗淡下来。 贺南见我并没有朝他扑过去的打算松了口气,然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你在 找他?他走啦,一早走的。” 我猛抬头,“他真的来过?” 贺南走进门里,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上,托盘上碗筷俱全, 居然是一份早餐。 “是啊,我都说了,他好爱你的,急匆匆赶回来看你,天没亮又走了。” 我突然想起昨晚我与他的那个亲吻,终于后知后觉地火烧了双加,低下头,嗫 嚅着,“你看到了?” 他居然楞了一下,“你脸红什么?你们要做什么都随便,我不会看的。”说完 还举起两根手指头表示决心,“我没兴趣。”说完又摸着下巴补了一句,“你们不 会还没做过吧?那他也太暴殄天物了......” 我越发面红似火了,恨不能一脚踹上去。他指指桌上的东西,“吃早饭吧!” 我倒是真的饿了,又是在懒得跟他多说,索性坐下来吃个痛快。 他在旁边看着我吃,双眼一眨不眨,我倒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嘴里吞咽的动作 也慢了下来。 “干什么这么看我!” 他欲言又止,咂咂嘴,只问:“好吃吗?” 我舀了舀碗里的东西,一碗稀粥而已,虽然是淡绿色的,但是味道还不错。 “还好,你用荷叶煮的?这个颜色。”关于吃东西,我这些年算是见多一些世 面的,少时那一斤牛肉的笑话,那是再也不可能重来了。 他嗤笑,“你真不识货,这是我用天山雪莲熬的。荷叶这种东西,怎么能比? ” 我噎了一下,想说天山雪莲有市面稀奇的,想我还自称本宫的时候,顿顿都是 龙肝凤胆,补品更是吃得想吐。 他并未察觉我的不以为然,依旧得意扬扬地道:“此处虽为地下,但温暖干燥, 又有水源,最适合培植和储藏珍稀药物,还有那些药兽,你看到没有?那个那个, 还有树上的......” 贺南一边说话一边推窗指点,我看他很有滔滔不绝的架势,立刻把头埋进面前 的大碗里,假装暂时性失聪。 之后我就被迫与贺南在这个地方呆了下去。我武功不及莫离,与贺南相比,最 多也就是半斤八两——除了轻功比他稍好之外,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到处都是不知 名的花草动物,他真要摆我一道,一阵迷烟也就够了。我好歹算客,犯不着与他整 日板脸,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离越月圆之夜还有十数日,莫离真如他所说的有许多事情要做,有时候连着数 日都看不到人影,偶尔回来都是在半夜里,又总是在清晨离开,害我总以为自己是 在做梦。 严格的说,贺南这人还不错,至少对自己答应的事情还是很守信的,每日张罗 着各色补品给我补身子,为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做准备。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与 我孤男寡女,后来莫离就在某天半夜我的喋喋不休中开口说了,说你知道吗,圣手 先生对女人没兴趣。 我再看贺南的时候,眼里就多了许多怜悯,总想起他说:“就算天下人都追着 你,可你想要的那个人,偏偏是不要你的,那也没办法。”那句话时的表情。 叔叔,就算天下女人都爱你,可你要是只喜欢男人,那也是没办法的。 既然山谷里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们两个,我与贺南渐渐就熟络起来,对他的说话 风格的接受度也提高了许多,后来还能聊上几句。贺南虽然神神叨叨的时候比较多, 但对药理之道确实有研究,说起谷中动植物来头头是道,鼓励无趣我权当听,我慢 慢也学了些东西。 但可惧的是,他除了那一日莫离在场时讨论了一会儿镇魂虫之外,之后对它三 缄其口,任我如何刺探都不吐一字,嘴巴紧的像被人用针缝过。 我对着困扰了我足足三年的东西有着无穷尽的求知欲,更何况它还关系着莫离 的生死。贺南一开始还之道绕着弯子扯开话题,后来被我追问得急了,就丢下一句, “我答应了不说的。”然后别过头去给我一个背影。 我气结,两天都没理他。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般过去,我每晚上床前都坐在木屋躺着看月亮。贺南果然对 我没兴趣,每天晚饭之后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也不知到哪个角落里搂着他的珍稀药 兽诉衷肠去了,只留我一个,倒也清静。 这山谷在地缝中,仰头只有一线天光,时常只能看到一角残缺的月亮,就是这 样一小角的白月,却每每让我看的恍惚出神,有一次居然就在屋顶上睡着了,居然 还一觉睡到日头晒脸。第二次就没那么安稳了,睡到半夜被莫离抓到,气得他找到 贺南劈头一顿训,说他也不看着点我。 我就奇怪,明明是我们有求于贺南,但看贺南对莫离唯唯诺诺的样子,倒像是 贺南有求于他。 我一想到这里冷汗就下来了,明明刚醒来还有些昏头涨脑,手却已经抓住了莫 离的衣摆,很想把他拉到身后去,挡住贺南那个不喜欢女人的大叔的任何目光,可 惜这只能是想想而已。真实情况是,我被莫离抓在身后,只能看着他的后背听他们 说话。 训完贺南之后莫离也没有把我放开的意思,转身抓着我进屋,丢我到屋里唯一 的那张床上。 我这些日子与他睡得熟了,所谓的羞耻之心,根本就跟那地缝上头那一小片天 空中偶尔飘过的浮云一样,完全可以忽略。 更何况他在这之前已经有几日都没有回来过了,我想他想得厉害。他立在床边, 我身子就自动自发,滚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双腿,猫儿撒娇样,就差没有拿头去蹭他 的衣摆。 “躺好。”他声音微有些僵硬。 我已经动不了了,他不知赶了多少路,那衣摆上满是风尘仆仆的味道,凑得近 了,就有另一种味道浓郁起来。 血腥的味道。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