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阿布勒双手被铁链锁住,取下那兽齿时很是费工夫,他抬手拉扯了一番,最后 不耐,砖头一口咬断了那根皮绳,扬手丢到我脚前,准头十足。 我想起昨晚他飞刀射人的手段,倒也不觉惊讶,只是那皮绳断口处还有牙印, 看得我一阵恶心,都不想伸手去拿。 但最后还是逃走的欲望占了上风,我用两根手指拈起那根皮绳,快速将兽齿解 了下来,用手将绳子丢的老远,接着毫不迟疑地躲到墙角,将兽齿插入锁住我双脚 的铁锁锁头中,凝神开锁。 墨国人模样粗壮,造出来的东西也粗头粗脑,到底不比中原工匠手工精巧,铁 链子的锁头沉得像个秤砣,锁眼也大,应该不是很难打开,我仔细听着兽牙尖端的 那里面拨动的声音,全神贯注之下,眼睛都眯了起来。 “原来你用它来做这个。”阿布勒失笑的声音,听不出里面带着什么情绪。我 也不关心,这男人在想些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别忙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的。” 我手心有汗,兽牙光滑,有没有握手的地方,怎么使力都不对,努力许久都没 有将锁打开,再听他在那边说这样的风凉话,顿时愤怒,转过头去开口道:“闭嘴! 别烦我。” 阿布勒大概是从未被这种语气呵斥过,立时双眼一瞪,地牢里的温度又往下滑 了几度。但我这些年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对他的目光完全不以为意,说完这句话 之后立刻低下头去继续忙自己的,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他在那里板脸许久,最后大概是自觉没趣,索性躺下来,懒洋洋地看着我的一 举一动,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却不是问我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汉家女子,也有像你这样的。” 我开锁开得满头大汗,正恼羞成怒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那你当汉家女子是什么?” “软绵绵,没用的东西,哪像我国,就算是贵族女子,也是人人善骑射,马上 功夫不输给男人。”他答我。 “会骑射有什么了不起?”我没打开锁,心情正差,立刻反口。 他倒不恼了,片刻后又到:“我不喜欢汉家女子,我兄弟几年前娶一个回来, 还没到就被我手下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悚然,这人自己不喜欢汉家女子,就连兄弟的老婆 都要杀,果然不辜负变态狂魔这个名头。 “其实是他们自作主张,后来我才知道,不过杀也杀了,一个女人而已。”他 说到这里,又看了我一眼,忽地咧开嘴,“怎么?你害怕了?” 我脊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脸上却强自镇定,决不能让他看我的笑话。 “谁怕了?” 他嘴巴咧得更大,两颗雪白尖锐的犬齿都露了出来。 我又有朝他扔砖头的冲动了,却听他再次开口,低声道:“要是汉家女子都像 你这样,那就杀的可惜了。” 我僵住,无言以对。 地牢里安静下来,夜已深沉,地牢墙上原本点着一盏很小的油灯,但那微弱的 火苗撑不了多久便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到后来只有头顶一小块气窗外透进来的一点 微光,堪堪照出我与阿布勒的轮廓。 那起窗外一直有人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即使是我与他对话时也从未间断,戒备 森严,看上去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连一只苍蝇都很难从这个地方飞出去。 我一直都没能打开脚上的锁链,很是泄气。没想到我在庆城三年,文德师傅的 绝世武功没学会也就罢了,就连大师兄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功夫都学成了个半吊子, 关键时刻没一次管用的。 阿布勒很久没出声,牢房里安静得像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渐觉不对,转过头去 看他,却只看见黝黯的光线中,对面牢房地上朦胧的一团影,那个男人竟像是睡着 了。 我仍有怪异的感觉,手里继续努力,耳朵无法自制的寻找某种声音,但是寻了 半天都没有结果。 出什么事了?上头那些巡逻的脚步声,为什么突然间全部消失了? 我正惊异不定之间,忽觉手中的兽齿一震,几乎要欢呼起来,正想起身,突然 一声门响,竟是有人来了。 我一时惊急。仓促间只好将那兽牙藏进怀里,又原地在角落里坐下,唯恐被人 发觉我已经打开了铁链。 下地牢有十数级台阶,我看到几条高矮不一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地上,诡异斜 长,来的人个个脚步轻悄,走下时居然听不到脚步声。 这些人绝不可能是普通士兵。 我越发觉得恐怖,尽量把身子缩进角落里,恨不能变成一块砖头,只求瞬间隐 形。 他们终于走到底下,目标明确地停在阿布勒所在的牢房前。有人开口,声音苍 老,叫了声:“殿下。” 阿布勒坐起来,语气并不算太好。 “开门吧,对面牢房里的人也一起带走。” 那人应声,然后转身面对我,火折子的光芒如一道闪电,让我无处遁形。 我在火光中与他们对视,从谈们突然暗沉的眼里看到自己僵硬的脸,还有脸上 的表情。 好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避是没有出息的。 我站起来,扯扯嘴角,开口道:“真没想到啊,蓝长老,青长老,哦,还有黄 长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