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文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与莫离……” 我微微一震,想问师父是否看出莫离与季风是一模一样的,但又想到莫离在外 人面前常年戴着面具,这句话多半是没有回答的,便还是没有问出来,想了想只问 了一句:“师父,这儿不是圣火教的地方吗?为什么你也会过来?” 文德垂目,“天水坪一役之后,我与右使分头追查金潮帮惨案与长老叛教之事, 此次中原战火重燃,我便赶到关外,一是寻你,还有便是想着是否能沿途救一些人, 纵然功益不大,但尽所能而已。现在右使追查长老之事寻到阿布勒的大本营,我想 了一下,或者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利用这个机会,早些结束这场战乱。” 我脑子又有些乱了,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师父,你是说……希望阿布勒能够有所动作?希望他……造墨斐的反?” 文德凝目看了我一眼,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片刻之后才开口说了另一句话: “算了,你重伤初愈,不应说太多的话,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我其实是再也不能睡了,但突然很想独处,听他这样说,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文德站起身来,临走的时候突然转身,低声道:“我受季家人所托,自然会按 约照看你,你不必担心,还有,莫离已知道你的身份,若他问起,圣火教原不属中 原地域,教众各族混杂,我朝与墨国之战,有些事,非必要,原也不必事无巨细事 事相告,你可明白?” 我眨眨眼,想问他到底哪些事情算巨哪些事情算细,但脑子里混乱不堪,实在 不够用了,最后只能再次点了点头。 他便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留我一个人,呆呆的躺在床上,薄薄的一层被子,压在身上却像是有千斤重。 贺南进来又出去,成卫又与他一起进来,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在床前大肆讨论了 一番被锐器穿胸而过的医治办法,完全当我是个死人。我懒得跟他们多说,虽然醒 着,但也一直做闭目养神状,到后来就真的在他们连绵不绝如流水一般的啰嗦中睡 过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一边说一边还在我身上用金针戳来戳去的缘故。 待我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我睡得并不实,毕竟是被人运针强压出来的合眼,时效一过便立刻醒来。万籁 俱静,屋子里安静如斯,张开眼只有黑暗,让我怀疑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 我转头,想寻找一点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黝黯光线,我终于看到床前的一团 黑影,是一个男人,独自坐在我身边,双手交合,安静地看着我,不知在那里坐了 多久。 我张张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再努力一次,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叫他:“莫离。” 他在黑暗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忐忑,想亲近他,又怕他已经知道我一直瞒着他许多事 而生我的气,心里叹着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时候女人就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好不容易得了喜欢的人的一点好,立刻 就开始想要更多,又因为他最细微的言行而牵动心情,最后把自己累死。 幸好,片刻之后莫离还是先开了口。 他说:“事情的经过,我己经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文德是怎么跟他说的,师父一向英明,应该很容易就区分 事情的巨细,但是这样打哑谜,我真是很被动啊。 “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他继续说话,嘶哑的声音,听得习惯了,也觉 得是另一种温暖,但最后这一句却让我惊心动魄。 我想解释,但他没有给我机会。 “两国交战,你身份如此特殊,若不是我追踪长老至那山谷,或许你已经被他 们所用,若你被那一箭射死了,难不成你还要瞒我到死?” 我惊慌起来,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公主平安早已 经死了,我没想过还要回到过去,我只想做现在的我。” 他又开口,咬着牙的声音,“还有,那天在谷口,你为什么不躲开那支箭?难 不成你宁愿在我身后被活活射死?”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对什么生气更多一点。 “可是那时候……”我想说那是我的本能反应,但他突然立起身来,低头狠狠 按住我的双腕,哑声道:“我最恨别人骗我,更恨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的脸离我的脸近在咫尺,不太均匀的呼吸落下来,像是真的被气得不行。 我膛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地,他毫无征兆地俯下头,埋首 在我那半边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方,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声音闷闷地从我颈侧发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望天,想说,莫离,恕我愚钝,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一席话究竟意指何方。但 是这一刻,这个我所爱的男人,双手强硬地按住我的双腕,嘴里说着恐吓的话,埋 下头的姿势,却只让我感觉到他的软弱。 这软弱因恐惧而来,这软弱甚至超越了他对我的欺瞒的愤怒,这软弱让我好不 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我想抬手,但是双手仍旧在他的掌握中,我挣扎良久,最后只能做了我此刻唯 一能做的。 我慢慢将脸偏过去,最后很轻地吻了他的脸。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