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零 “不!”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我的嘴里发出来,“你骗人!他没有 死!他怎么会死!他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城里,我已经把他找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惊怖让我忘记了一切,我开始拼力挣扎,挣扎着要摆脱文德的束缚, 奔出去寻找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要看到他,我要摸到他,我要听到他那颗带着不离 不弃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只有这些才能让我平静下来,才能让我活过来。 “你听好了,季风已经死了,那个人不是季风。”文德眼里露出不忍的神色, 但仍是双手紧扣住我,沉静的内力涌入我的身体,强迫我停止挣扎。 他早已料到我会疯狂。 我被文德强劲的内力压制,不得不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再也无法起身,但我 双目已赤,死全啊地瞪着他,牙关咬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文德将我的手扣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弯下腰来对我说话:“我在云山山谷之 中找到季风的尸体,他身中奇毒,尸体不烂不腐,我找到他的上海,他的面目仍旧 清楚,只是心口处被人洞穿,一颗心已经没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 确实是他。” 我口不能言,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他,想尖叫着让他闭嘴!但他却一刻都不停 歇地说了下去:“季家名动天下,谁都知道季老将军有十个儿郎,可真正的数目应 该是十一个,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心痛欲死,再没有挣扎的力气,就连他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 漂浮在耳边的。 他说季风已经死了,他说季风的心口被人洞穿,他说季风的一颗心已经没有了。 就在那一瞬间,剧烈的痛苦从我的心底深处某个崩塌的角落流淌出来的,肆意暴涨, 然后剧烈地撕扯着我身上有意识的每一寸,即使是文德宽厚澎湃的内力都不能将它 压制。 “那是因为季风有一个卵同胞的兄弟,但是出生时便在战乱中丢失在连着附件, 你不知道是吗?此事是季老将军告知于我的,绝不可能有差错,你找回的不是季风, 是他的孪生兄弟!” 文德一口气说到这里,或许是察觉我的死寂,终于慢慢地收回了双手,放我自 由。 我没有动,我已经没有了灵魂,哪里还能移动丝毫? 他站直身子,许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我头顶的发上,轻轻按了一下。 “我知道这一时很难接受,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让成卫过来看看你。” 我没有等到任何人来看我,文德离开屋子之后我便从打开的窗里跳了出去。窗 口临北,下方便是高耸悬崖,仅有尽余宽的地方可供行走。我已经全凭本能行事, 如同一抹游魂一般走出去,遇到围墙再翻身跳出,转眼就到了街巷之中,一路竟然 没有被人拦下。 城里走动的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我已是一个寻常小兵打扮,失魂落魄地走在 街上也没有人注意。我就这样一个人茫然走了许久,没有人与我说话,没有一个地 方能够让我停下,直到撞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的身上。 “小心。”那人伸出一手将我按住,并未因此多停留一秒,说完这两个字之后 便转身匆匆而去。 我却因他的声音从茫然中醒来,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背影,一身青色儒衫,是 青衣。 我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变跟上了他。青衣行色匆匆,脚下竟像 是用上了轻功,也不知道在赶些什么,幸好我还跟得上。 我并不是想要追上他,我只是想见见另一个人。 我想见他,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想让他将我从 这世上最可怕的噩梦中带出来。 青衣闪身进了一条极安静的街巷。我立在角落中看着他消失在最深处的院落中, 无限的渴望让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脚下却像是粘着胶,一寸都迈不动。 怎么办?我想见他,可是噬骨的恐惧又让我无法再向前一步,我不敢见他了, 我竟然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在角落中僵硬地立了许久,直到那扇门又被推开,两个人走出来,夕阳西落, 将他们的身影在地上拖得斜长,有一个人的甚至几近覆盖到我的脚面。 我突然停了呼吸,只是这一点小小的影子,都让我想蹲下身去,轻轻地拢在手 里。 他们在说话,灰色长发的男人唠唠叨叨地。 “我不赞同你留在这里,如果是我,就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要让她见 到任何一个故人。” 嘶哑的声音回答他,“我会带她走的。” “那你还带她来做什么?难道你不怕她身边的人起疑?” “她已经与我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如果她知道……” 片刻的沉默,然后贺南低下八度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响起,“好了好了,我不说 了,你可以收回这种眼光了吧?我会做噩梦的。” “我在这里,自是因为她要来。文德总算是她的师父,她走之前想要见他一面, 也属常理。更何况探子来报,阿布勒也到了拓关城附近,此人曾有辱于平安,我必 将其杀之。” 嘶哑的声音带着森冷的杀气,贺南叹口气,“你不要整天想着杀来杀去的,小 心你的那颗心,它虽然是我一手换进去的,但到底有过亏损,你又把白虫交给了你 们教主,难道你就不怕……” 我听到这里,脑中突然一空,紧接着身子也空了,两只手虚空地抓了两下,徒 劳地想抓住在我身体中瞬间消亡的东西,伸手却只有一场空,而后整个世界都变得 白茫茫,死寂一片。 “谁?”黑影随着声音一同到我面前,劈面就是一道寒风。 我没有闪避,也不知道如何闪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乌光卷住我的脖子,将我 狠狠地拖了过去。身体从粗糙的石板地面上擦过,我看着血痕从露在衣外的皮肤上 清晰地浮现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多好,原来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是谁?”贺南急问。 莫离不答,只低下头来看了我一眼,冰冷的一双眼睛。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个表情空洞,如同尸体一般的陌生人,一张蜡黄的脸,只 是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像是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是个小兵,是军队派来监视你的?”贺南只看了一眼就把头扭开,“也太丑 了。” 门又开了,青衣赶出来,“尊上,我听到有异响……” 莫离再看我一眼,直起身来,对贺南道:“你可以走了。” 贺南就没好气了,嘴里叽里咕噜的,不外乎是他过河拆桥之类的话,走出几步 又回头,对他叫了一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东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一脸 的放心不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