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他不叫我公主,叫我“平安”。本宫名字尊贵,宫里唯有父皇与皇兄直呼我的 名讳,但季风那样叫我,我也是开心的,多好,他叫我平安。 石室下原来别有洞天,另有曲折甬道,蜿蜒漫长,不知通向何方。我趴在季风 身上,分开短短一日而已,但我过得辛苦,之前度日如年,再见他竟仿佛隔世,许 许多多的话涌到嘴边,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短短一句。 “季风,我饿了。” 他原本一直在疾步往前,这时却忽然顿住脚步。 其实这条甬道漆黑一片,即便长时间适应我都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却一路走 得稳当,仿佛四下是光亮白昼,季风就是季风,害得我不得不再次盲目崇拜一下子。 “很饿吗?能不能忍一忍,出去就好了,我找点东西给你吃。”他的声音在耳 边响起,这甬道里明明空无一人,不知为何他要如此压低声音,嘴唇仿佛就靠在我 的耳边,气息拂过,异常温暖的感觉。 我其实已经饿得没力气了,被他搂着很舒服,心里也满足快活,没东西吃也不 是很介意,想想还是再睡吧,他又开始向前走,步子好像快了许多,还说。 “平安,不要睡,我跟你说话。” 我惊讶,真厉害,他怎么知道我要睡了?不过季风平日里寡言少语,难得主动 与我聊天,我又怎能错过,想想又用才得自由的双手去勾他的脖子,没东西吃,撒 撒娇也好。 黑暗里看不清楚,我的手碰在他的脸上,掠过他的眉眼,想起那刀削一样漂亮 的线条,忍不住放慢速度,细细描摹一下,他一定是眨了眨眼睛,睫毛擦过我的掌 心,微微麻痒。 “季风,那个墨国的白痴大块头,你赢了他吗?”我从善如流,开始说话,心 里还惦记着之前的那场角斗,信马由缰地开始问他。 “嗯。”他惜字如金。 我嘘了口气,半是开怀半是烦恼,开怀的是季风果然厉害,一定在殿上打得那 墨国使者屁滚尿流,烦恼的是开口提议要说话的明明是他,回答我的问题却如此简 短,这叫我如何继续,一个话题就此结束,我脑子有些糊涂,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 的,只好讲老实话。 “季风,我有点冷。” 他将我搂紧一点,这次终于句子长了一些,“这里常年不见日光,是有些冷的, 很快就好了。” “你走得好快,认得路吗?”耳边有风声,我知是他越行越疾,但心里一丝害 怕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安定。 他好像又低头看了我一眼,却答了不相干的话,“公主,你不想问我怎么知道 你在哪里的吗?” 我昏昏欲睡,多想这里有亮光,可以让我看看他的脸,就像在被掳出宫时那样, 黑暗里想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有了光。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那里?有什么值得问的吗?他已经来了,这就足够了。 “不想,季风,你要告诉我吗?出去再说吧,这里冷,不如说些有趣的事儿。” 他有片刻没有说话,我怕是自己又晕了,没有听见,恍恍惚惚追问了一个字, “嗯?” 他又在我耳边说话,“平安,平安。” 我想答他,却提不起力气,忽然身上一暖,是他打开衣襟,将我包在怀里,贴 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很热,心脏跳动,扑通扑通的声音,肌肤相贴的地方几乎是 烫的,烫得我一激灵,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心跳得这样快,我虽然是第二次感觉到,但仍是受惊了,想想这一日备受折 腾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三百二十七啊,他一定也是心急如焚,煎熬了许久。 想到这里我便怜惜起来,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不是各个宫殿中燃着的龙涎 香,也不是我衣服上常熏的药草香味,干干净净的,像是树木的味道,闻着就让我 想起了御花园里的参天大树,还有树荫里的五禽戏。 那些树荫里懒散的下午,之前总觉得日月恒长,怎么都过不完,无聊得很,现 在想想,真是快活不知如何安慰他,我用脸在他身上磨蹭,顺便想想如何开口,却 听他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平安,不要睡,出去就有东西吃,一斤牛肉,好不好?” 糟糕,我如此虚弱,如何受得起这种刺激,听完这四个字便不自觉地停下一切 动作,流口水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