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我想唤他的名字,但三年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这时徒然张嘴竟无法发出声音, 只好自力更生,跳下床把手伸向他,想确定他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眼前那一抹绯色突然消失,门又响,有人冲进来挡在我面前,说话时龇牙 咧嘴的,正是之前那个将我从半空中撞到地上的小屁孩。 “大胆,不许用你的脏手碰尊上,小心我卸了你的手指头。” 我懒得理他,转头再去看季风,之前我震惊过度,都没有出声唤他,现在这两 个字从我心尖滑过,胸腔仍是疼痛难忍,但那不是病痛,是我久违的快乐,像是冻 土下的竹节,掩埋多年,终于在春光里爆出新芽来,几乎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紫衣小孩还在叫嚣,我却听而不闻,提气扭身,一瞬便闪过他,飘至季风身前 在他再次闪身前一把抓住他,动作快如浮光掠影。 他穿一身绯色的袍子,光影中霞蔚拂动,被我抓住以后也不说话,只低头看了 一眼被我因我手指用力而攥紧发皱的袍袖,而我仰头,眼睛对上他的,终于看清他 的目光。 他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我,记忆里的眉,记忆里的眼,眼神却是冷的, 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些厌恶。 那眼光阻住了我接下来的一切动作,事实上我也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因为下一 瞬我的身体便被一条灵蛇般的乌黑鞭子卷起,转眼被扔回床上,浑身上下穴道都被 封住,摔得吭声都不能。 那团绯色的光缓缓走过来,面对我总是恶狠狠的紫衣小孩这时倒谄媚起来,屁 颠颠地捧了把椅子在床边放下,等他坐了便立在他身后,继续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贪婪渴望又满心惊痛。 这是季风的脸,是他的眼,是他的眉,三年了,我日日夜夜惦念着这张脸,绝 不会认错一丝一毫,但是他,竟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绝望地看他,努力又努力,希望用眼睛表达我问不出口 的千言万语,我想问他这三年来去了哪里?我想问他为何不认识我了?我想问他究 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沉默地用一种无比陌生的目光看我,看得我满心冰冷。 自从三年前成卫在我拜师前为我动刀之后,我已经有许多时候没有尝到过这样 冰冷的滋味了,寒气从身体里每一处涌出来,渐渐弥漫,最后连头发丝都是冰的, 丝丝僵硬,仿佛一碰就会断落下来。 “竟敢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尊上看,忒不要脸。”那聒噪的小屁孩又窜过来出声, 手指差点指到我的鼻子上。 “青风,把手放下。”他开口说话,用的是一种嘶哑如枯木的声音, 同样让我 陌生。 “尊上,这女人一醒来就盯着你不放,哪里像是庆城门下的人?我看她根本就 是个冒充的小贼,在金家偷了东西想跑正好给我们撞上罢了。”青风罗嗦到极点, 开口就停不下来。 他一声冷哼,“她刚才用的身法乃是庆城独门纵云,你可有拦住?有这个时间 说东道西,还不去一边反省。” 那青风小儿被他一说,小脸立时红了又黑,想说话又不敢,恨恨看了我一眼, 脚下一动,倒真的乖顺非常,笔直往墙角走过去,蹲了。 这一幕委实好笑,可惜此时我半分笑意也无,他不看我,我也移不开目光,只 管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说完之后目光又落回我脸上,对上我的眼神,眉头一皱,也 不多言,直接提问。 “你这样看我,是否有话要说?” 我想点头,但穴道被封,完全不能动弹,只好用眼睛表示同意,激动得眼珠子 都快瞪了出来。 他点头,“也好,我正有话要问你,你听完之后先答了我的话,也免得浪费时 间。”说完立起来,手指一拂,我只觉得利风掠过,胸前一凉,仓促垂眸,差点吐 血。 是我所穿的庆城青袍,风过处前襟裂开,片片破碎,直露出我内里所着的素色 肚兜来,而他扫过一眼之后眉梢略扬,一手便往我心口处罩了下来。 我,我,我…… 我这次终于没能忍住,一口鲜血涌上来,喷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