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我与莫离一同赶路。 我不知他要去的是哪里,他也不说,山中大雨,他带着我弃车徒步,黑夜里竟 用了轻功,两人从山上一蹴而下,他一路面色沉郁,我也不敢多问,使全力跟上, 唯恐拖累了他。 幸好我别的不算擅长,从山上下来的本事倒是强项。 下得山来就有一户农家,只有一对老夫妻,这样的雨夜当然是早早睡了,他带 我敲门而入,只说两人连夜赶路,半途暴雨,想借宿一宿,老夫妻匆忙披衣来开门 时对我们的一身狼狈惊讶万分,但仍是厚道地请我们入内,还腾了一间屋出来,农 舍简陋,屋子也只有两间,我浑身湿透,进屋时打了个极大的喷嚏,农家院里有水 井,我们正走到井边,我脚下湿滑,差点跌了个跟头,腰里一紧,却是莫离一手将 我带住了,我的额头磕在他的胸上,鼻子碰到他的胸骨,闷闷的一声,他哼了一下, 许是嫌弃我路都走不好,索性抄起我直接进屋。 进屋后我听到老婆婆感叹,“这小两口子,多恩爱呐。” 老公公就笑,“你个死老太婆,当年我可没少抱你。” 其实门一合起来我便被他丢在地上,再听到这样的谈论,那个哀怨呐,差点一 头磕在桌脚上,再抬头却见他已经盘膝坐了,双眼合起,再不与我言语。 我想到他之前伤重的样子,又开始担心,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伸手 想去搭他的脉门,可手指还未触及他的皮肤便被他反手一把扣住,他睁开眼来,一 阵寒光。 可惜我再怎么胆小,被他这样瞪着瞪着也已经习惯了,更何况他也说过无论如 何都要将我带回教中,我回看他,心里想,底牌都被你自己揭过了,还要唬我? 不过我还没有胆大到把这些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还解释,“我想看看你的伤 势,为什么不坐车了?那,那个驾车的人知道我们离开了吗?” 他仍是看着我的眼睛,渐渐手掌松了力道,冷哼一声,“我就是不想他知道。” 我愕然,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样大费周章地瞒过左使,瞒过园中众人,再 后来雨夜驱车,就连青风都被换过却还是半路遇袭,那值得怀疑的人只有一个。 可那人,一直挡在他身前,是否误会?我再看他,却见他又将眼闭了,沉默的 一个侧脸。 或许是误会,但他选择抛弃。 我的心渐渐抽紧,原来,他对自己身边的人一个都不信。 想到这儿我便益发觉得冷起来,身上衣服浸透了雨水,又湿又沉,我没有衣物 可换,也不知如何是好,慢慢在他身边坐了,背靠着墙角,像是要找一个依靠。 我太累了,没法再坚持下去。 屋里安静,我渐渐迷糊起来,但身上一阵阵冷战,夹着哆嗦,忽地腕上一紧, 我想惊醒,却眼皮沉重,根本张不开,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被握紧处涌入,瞬间铺遍 全身。 等我醒来,身上衣服早已干透,屋外大雨早歇,晨曦微吐,屋里没人,我惊跳 起来,推门就往外跑,正撞老婆婆身上,她手里端的两碗稀饭在惊叫中翻下来,却 被人翻掌一托,转瞬到了他手里。 还有谁,我家神功盖世的莫离大人是也。 他托完还有闲暇,瞥了我一眼,目光里清楚写着两个字。 麻烦。 真伤自尊。 我与他在屋里面对面把那两碗稀饭喝了,起身的时候我摸身上,他看我,“干 吗?” 我说老人家这么招待我们,怎么都要谢谢人家。 他冷笑,“不杀便是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还要杀了他们?” “死人才不会泄露行踪。” 这句话……我差点又撞在桌子上。 走在路上我还瞪他,“你开玩笑的。” 他面无表情。 后来我发现,还是我太不了解邪教了,既然是有组织的地方,怎么会让老大一 个人长途跋涉,这不,还未出山,就有人来接应我们,岔路口数辆大车一字排开, 排场惊人,我吓得一顿,头车上已有人飘然落了下来,一身红衣,笑意盈盈。 “红衣来迟,让尊上辛苦了。” 我听到这名字便移不开目光了,两眼笔直看过去,对上一双春水眼,不笑都是 波光明媚。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