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这边人才站定,那头已有数人出来叫阵,直指莫离。 “恶徒,金帮主英魂不远,我等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铲除你们这干为害武林的 妖人。” 莫离冷笑一声,只对文德说话。 “文德,在下诚邀一战,难不成有人欲越疱代俎,替你上场?” 那些人见莫离对他们毫无反应,个个火冒三丈,有人跳将出来,“盟主尊号岂 是由你随意叫得的?盟主厚道,还与你相约一战,其实对付你们这种歪门邪道何须 讲道义,就该冲入你这妖邪庄中将你们一举擒了,铁兄你说可是?” 跳出来那人长相粗犷,声若洪钟,身边有个身穿红袍的应了一声,声音更大, 平地一声雷那样。 “说的是!按我老铁家的意思,那日就该一路炸进去,兄弟们也好杀个痛快。” 旁边穿着紫金衫的面露不快,其中有个年青的阴测测地跟了一句,“两位先生 可是觉得,雷家的霹雳弹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廉价之物?” 他们这是……阵前翻脸? 我看得一楞,身边众人已有隐约的笑声。 成平定是听不下去了,身子一动,但那边白衣一起,却是文德分众而出,步子 不见如何大,但走过之处周边自然安静,待他走到阵前,袍袖一敛,仿佛玉山巍峨, 就连我这边都情不自禁静默下来。 果然,高手出场,讲究的都是一个气场。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老大见面,再如何剑拔弩张,都少不得要聊上几句,还要 文绉绉的,你来我去走个过场,做戏都要做足全套,这才叫敬业。我再看一眼之前 那些个大声叫嚣的人物,略带鄙视。 见面拔刀的全是小喽啰才干的事情,何其丢份。 文德对莫离说话,“右使相约一战,乃文某之幸,何须假借他人。” 莫离也是缓步而出,与他面对面立了,拱拱手,“文先生客气,在下偏居此地, 难得有贵客驾临,原该请诸位入庄接待,只是诸位来得仓促,敝庄准备不及,此地 简陋,委屈各位了。” “哪里。”文德比他还客气,“贵庄机关无数,易进难出,右使能出庄一战, 相约此地,文某先行谢过,承情了。” 我听得明白,那庄子里的机关厉害,昨日连文德都差点逃不脱,这些人又怎知 莫离愿意出庄,是给了他们多大的面子。 我再看莫离一眼,有些想不通,大敌当前,为何他会如此笃定,接着又低头鄙 视自己。 完了,我才跟着他数日,已经完全敌我不分,都不知该为哪边操心了,这样下 去,迟早被他们搞得神志不清。 文德继续开口,“久闻右使大名,今日得机会一战,不甚荣幸,只是文某受盟 下兄弟所托,有一事必先查明清楚,还请右使配合。” 莫离一笑,只是面具狰狞,阳光下也让人心生恐惧,“文先生说的可是定海金 家的事?” “正是。”文德点头,又叫了一声成卫,“成卫,你可否将情况与右使说明一 二。” 成卫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数人,脚步沉重,抬着乌黑的一样东西,放在地上 嘭一声响,我定睛一看,背后不自禁一寒,原来是一具棺材。 有人将棺材盖打开,一股腐臭之气立时涌出,周边人人掩鼻,成卫却面不改色 地蹲下身子,翻转棺内尸体。 “这尸体是在金老帮主遇害时一同发现的,当时金老帮主正在船上巡视漕运水 道,仓促遇袭,整船一十五人无一幸免,每个人背后都有这样的掌印。” “烈火印。”我听身边有人低声惊呼,虽然恶臭难当,但好奇心起,忍不住用 衣袖掩住口鼻探头看了一眼,那死人后背焦黑,一个火焰状的印痕,与我在青风掌 中所见的一摸一样。 “什么是烈火印?”青衣早已走开,我只好问青风。 青风白我一眼,“你没见过吗?此乃我教印记,笨。” 我自动忽略他所说的最后一字,再问,“我在你手上见过,可青衣他们没有啊。” 青风小脸微红,“青衣大人级别这么高,印记自然不会在手上显现出来。” 不在手上?那在哪里?难不成级别越高印记位置越隐蔽?我想到这里,再次情 不自禁地幻想了一下印在莫离身上某处的这个印记,然后,脸也红了…… 青衣已走上前去,低头仔细看了一眼那尸体,然后说话,“不错,此乃我教烈 火印,如此功力,需我教副堂主之上才可击出。” “果然是你们做的!”一声尖叫从文德身后发出来,我情不自禁想掩耳朵,抬 头去看,果然是那位金小姐。 不曾想一别多日,金小姐的魔音贯耳仍是如此厉害。 青衣振袖而起,“且慢,请各位稍安勿躁,让在下做个试验给大家看。” “盟主,他们都亲口认了还等什么?让我们杀上去便是了。”那头一阵骚乱, 文德略扬眉,“诸位,此事重大,需查验清楚,如有人扰乱现场,按盟规处置。” 他话音未落,成平已经走了出来,手中持着玄铁令牌,黑森森的冒寒气。 我立刻想起三年前在那地下石室中,群情骚乱之时,成平飞出这令牌瞬间击瞎 了某个人的眼睛,那惨状仍在眼前。 果然,这令牌一出,那些人便安静许多,青衣也不耽搁时间,即在众目睽睽下 飞身跃出,掌心一翻,印在一株大树之上,轰然一声响,那粗壮树干上赫然留下一 个焦黑掌印,清晰的一朵火焰。 “青衣大人好厉害。”青风在旁边拍手,我觑他一眼,心里说话,羡慕吧?那 是因为你做不到吧? “就是这印迹。”成卫点头。 青衣走回棺木边,忽然探手入怀,那几个抬棺材的人都是练家子,知道厉害, 之前看他身形单薄,言语斯文,脸上都不太把他当回事,这时再看他,眼光自然不 同,多了许多的忌惮之色,现在他手一动,除成卫之外的其他人竟不约而同后退了 一步,纷纷举手防备。 青衣只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我踮脚看过去,竟又是一朵火焰,下头 带着细长铁杆。 “烈火印乃我教对触犯教规者所用的处罚之刑,副堂主之上方可动用,被击中 者皮焦肉烂,即便留得性命,也需终身携此印记而活。但此印甚易仿制,只需用火 焰状烙铁烫上也可令肌肤留下如此烙印,此地若有火炉,在下现在便可在树上做一 个同样的印记出来。” 我看着青衣侃侃而谈,不自禁咽了口口水,问青风,“他……他怎么会随身带 着这东西?” 青风又白我一眼,“青衣大人是从刑堂出来的,别说烙印,剥皮都会。” …… 我想起青衣面具下那张斯斯文文的脸,古话果然有道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 可斗量,我再看他一眼,默默地寒了一下子。 “要什么火炉?不必如此麻烦。”红衣的声音响起,伴着一声娇笑飘身过来, 又对着莫离请示了一声,“尊上,可否?” 莫离点头,红衣双手合住那铁质火焰,不多时铁火焰便隐隐透出红色,竟有青 烟袅袅,她再足下一点到了那颗大树边,挥手将那铁火焰按下,转眼树皮爆裂,焦 味扑鼻,转眼青衣的掌印边已多了一枚一摸一样的烈火印。 红衣这一手功夫露得漂亮,她飘然而回时我身边已有许多喝彩声响起,我更是 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前几日我还当她是个漂亮无脑的人形花瓶,现在看来,还是人 家厚道,没一巴掌把我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打成焦炭。 文德身后一片死静,那几个声音最大的家伙都是脸色发沉,青衣伸手按住那尸 体身上的印记缓缓道,“各位,如此人是被我教副堂主之上的人物掌击而死,那必 定五脏六费俱都碎裂,成先生,你可曾打开他们的尸体看过?” 成卫沉声答他,“这些尸体俱是金潮帮帮众,借用此一具已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未经其同门以及家人首肯,在下岂能再行破坏他们的遗体?” 那边金家人叫起来,“谁敢辱我教帮众遗体?” 成卫看了文德一眼,欲言又止,文德略一点头,“成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只要是清楚事实,不必有所顾忌。” 成卫便又将那尸体翻了过来,“恕在下直言,各位请看,若是五脏六肺俱碎, 那此人体内必有内出血的状况,死后身体紫胀鼓起,严重者可致五官渗血,但船上 已死的一十五人全无此症状,应该可以排除是由内力掌击致死的可能。” 成卫话音刚落地,那边便鼓噪起来,更有人指着他骂。 “你这小子到底是哪边的人?满口胡言,他们明明是被一掌拍死的。” 金小姐摇摇摆摆走到前面,只对着文德说话。 “文盟主,父亲出事那日,河道上还有我帮其他船只,听得惨叫声便赶到现场, 只见数道黑影飞身而去,周边并无船只接应,更无可供烧热烙铁之处。” 莫离忽然开口,“漕运河道宽阔,既无船只接应,请问那数道黑影是否踏水而 去?” 莫离面具狰狞,声音又嘶哑难当,这一开口,金小姐竟不敢直视,目光回避, 她身后就有个年轻人走出来,听那口气也是金家之人。 “盟主,可否容在下替我家小姐说几句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