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莫离与文德的动作都快如闪电,合掌处真气鼓荡,气流激射,我近在咫尺,又 哪里避得开,肌肤如被刀割,痛得咬牙,眼看就要被气浪切碎,就在这千钧一发的 时候,腰间那两股力道居然一同发力将我甩了出去,疾风巨浪一般的力道将我甩至 半空,还未落地,两边便同时有人飞身来抢,我勉力睁眼,只瞥见一抹青色与一抹 皂色相交一处,再想靠自己稳住身子,飞来一道鞭影,瞬时将我席卷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我终于落地,之前未及叫出口的惊叫这才从 嘴里吐了出来,短促的一声“啊!”。 眼前就是莫离带着面具的侧脸,目光冷冷地扫过我一眼,不发一语,我大概明 白他的意思,只咽了口口水,偷偷再看场上,青衣与成平已各自跃回阵营,文德就 立在离我们不远处,白衣飘荡,真气仍未散尽。 “这就是庆城派被掳去的那个女徒?” “不是说已经被杀了吗?” “居然苟活性命,早已被玷污了吧。” “文盟主怎么如此紧张一个女弟子?” “难不成……啊!” “难不成……天哪!” 那边传来阵阵低语,我听得脸色乍红乍白,眼前一暗,却是莫离移动脚步,立 到我身前,他人高,我便整个地落入他投下的阴影中,再不见那些人的目光。 我眼前只剩下他的挺拔背影,心中忽地一暖,明知不应该,只是控制不住,低 下头来,嘈杂之中竟觉平静似水。 “莫右使,平安乃是我的关门弟子,学艺不精,又年少无知,既然今日右使将 她带上这天水坪来,可否容文某将其带回严加管教?” 我听到师父叫我的名字,再想起昨日他为我深入险地,险些被机关暗算,不禁 有些难过,头一抬就想跟他说话。 莫离背对着我开口,身形不动如山。 “青风,带她下去。” 青风立刻走过来,我当然拒绝,想开口叫他不要,又想跟师父说别为了我与莫 离起争执,但莫离背后仿佛生了眼睛,手指微拂便点了我的穴道,我身子一软,眼 睁睁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青风扶住我,只应了一声是,就要带我离开。 “右使这是何意?”文德再次开口,声音里已有了些怒意。 “文先生,这天水坪上,若混战起来,双方必定死伤无数,你要平安留在此地 观赏盛景?或是还需她借出一臂之力?” 文德不语,莫离又道,“平安脚上所系的金丝索,乃是坚不可摧之神物,唯一 的钥匙我已留在庄内,妥善保存,文先生若这样带她回去,是想让她一辈子带着这 链子生活?” 文德再次沉默。 莫离环视他身后,“文先生,今日之境况确非我所愿,但你我难得有此良机一 绝胜负,就在这天水坪上,纵情一战,也好!” 我被点了穴道,手指都抬不起来,青风背着我往后走,我两眼大睁,只恨它们 不会说话。 我不要下去,我要你们都听我说话,我要你们都给我停手! 我在这一刻,无限怀念过去做皇女的那些日子,只要说一句“本宫不想要。” 那所有人都得趴下身来,道一声,“是,公主千岁。” 我这样直愣愣地盯着莫离,他却只是背对着我,一丝目光都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我用尽全力去看他,山顶风大,忽地吹起我的宽大衣袖,几乎是覆面而来。 我穿着浅色衣服,非离庄虽是都是武夫待的地方,但拿给我准备的衣服,却是 上好的料子,丝滑衣料掠过我眼前随即落下,我忽地一震,再去看那宽阔的袖边, 竟有一丝血渍。 这血渍从何而来?我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而那血渍仍鲜红湿润,狭窄细长,被 人用手指拂过那样。 我猛睁眼,再想去看莫离,却已不能够,只听到文德的声音传来,“你我相约 在此,一战在所难免,但此天水坪上,混战不免令双方有所死伤,既然一切尚未明 朗,不如这样,你我各出三人,抽签为序,三战定胜负,若我方胜了,请右使将平 安归还,并随我下山一趟,回定海配合查明金潮堂老帮主被害一事。” 莫离的冷笑声,“若我胜了呢?” 文德沉声,“文某即刻带人下山,从此三庄九派之人,再不踏入此山境内。” 青风背着我,身边又有数个圣火教徒护着,脚下飞快,转眼便奔上来时的小道, 莫离的最后一句话是被风送入我耳膜的。 他说的是,“好!一言为定。” 我惊恐,想叫青风停下,想回到莫离身边,抓起他的手,看他究竟是怎么了, 但是眼前树影匆匆,身上软弱无力,什么都做不到。 眼前无数幻影横冲直撞,枕水阁外文德飘然而至,晨光中莫离立在我床前;还 有更久远的,庆城山上师父袍袖当风的背影,最后才是莫离那张三年后乍现在我眼 前的脸,层层叠叠,几乎将我淹没。 这两个男人,对今日的我来说,已算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吧,可他们对面立 着,却只有一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我想回头,却不能,即便回头又能如何?我阻止不了,阻止不了他们中的任何 一个人,阻止不了任何一个可怕场面的发生,就如同当年,我阻止不了皇兄血染皇 城,阻止不了季风随着山崩地裂消失在我生命中那样。 青风脚下发力,一路疾奔,天水坪上已被远远抛在我们身后,一切遥不可见, 我慢慢闭上眼睛,心下难过到极点。 三年了,为什么我仍是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为什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