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莫离手掌略松,我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但内心震荡,只是望着丹桂消失的一动 不动,莫离长鞭一收,弯腰检视地上是否还留有活口,但那些骑士俱都死状奇惨, 我不敢离开他左右,拖着链子跟上,他揭开一个骑士的铁面具,那人已是血流满面, 但月光下面目黝黑,深目长睫,是我记忆中熟悉的异族面孔。 我愣住,脚下再不能移动分毫,莫离低着头开口,“这些人绝不是中原来的, 那几个老东西哪里招来的异邦人。” 我已经浑身发寒,说不出话来,他只当我害怕,也不看我,快步走到白长老身 边,手指搭住他的脉门,目光一动,反手按住他的头顶命门,渡了口真气过去。 白长老咳嗽了两下,带出满口鲜血,声音嘶哑,“你走吧,我不会说的……” 莫离并未放手,“这些异邦人是从何处来的?” 白长老并不作声。 莫离反手折断了他的左臂,骨骼断裂之声清脆无比,白森森的断骨突出肌肉之 外,沉声到,“说出来,我留你全尸。” 白长老胸膛已被丹桂拍得塌陷,眼见是不能活了,他也有自知,左臂被折竟也 毫不在意,居然还笑了,脸上血污纵横,边笑边吐出血沫子来,形容可怖。 “老夫命丧于此,但是莫离,此女也命不久矣,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我也不寂 寞,哈哈,哈哈。” 莫离开口,却是叫我,“平安,过来。” 我仍立在那些黑衣人的尸体间发呆,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突见那边惨状, 一时胆都寒了,竟不敢过去。 “你可是被迫服食过什么药物?”莫离并不迫我过去,只望着我发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被关入地牢前我是有片刻神志模糊,浑身没力气,可 很快就清醒了,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莫离再伸手,咔嚓一声,生生将他的右手尾指扳断,血水从断口处泉涌而出, 冷笑着,“你可听到?在她身上用毒是没用的,老东西,我改主意了,你再不说, 我就要将你一寸寸折碎了,这山中野狗也好下口。” 白长老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喘息着道:“无知小儿,我大哥的蛊毒又怎会有 人逃得过,他们都在庄内等你,她活不了多久,你也只是个半死之人,大哥他们一 定会为我报仇,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说完哈哈一笑,嘴唇蠕动,唇角流出更 多血来,竟是在咬舌自尽。 这白长老虽然奸诈,倒是一副硬骨头,被如此折磨也不求饶,只求速死,莫离 立起身来道,“好,我成全你。”说完掌力一收一吐,白长老立时头颈歪斜,萎顿 与地,再无一点气息。 我一直立在原地发呆,他用布巾擦手,走回来经过我身边,开口道,“还不跟 上?” 我打了个冷战,决定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忘掉。 天下又不是只有墨国的人才长成那般模样,就算他们真是墨国人,现在也与我 没有任何关系。 皇女平安已经死了,终我一生,我也不愿与那个可怕的国家再有一丝交集。 他忽然开口,“你带着圣物,自是百毒不侵,不用理他。” 他这已算是开口安慰于我,对现在的他来说,当真难能可贵。 我其实并没有把白长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怕他看出我的异样,勉强问了句, “白长老,死了?” “难不成真要我拖着这肥猪离开?” 我噎住,他才开口安慰了我一句,又突然对我态度恶劣,真是喜怒无常。 无事,因为是他,我可以忍。 “丹桂也走了……”我并不怜悯白长老,但是丹桂……他能去哪里? 莫离已经向前走去,回答时并不看我,“别想了,他一定不想再看到你。” 我有些受伤,“他救了我。” “他救的不是你,等的也不是你。”莫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抬头,夜色如墨,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但背影隐约,怎样都看不清。 我突然急起来,拖着链子吃力地加快脚步跟上他,直到手指碰到他的衣袖才略 微定神。 “干什么!”莫离果然震袖拂我。 我不放手,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拼命地对自己说话。 丹桂错了,可我没有错,我不会错的。 他拂袖时并未用内劲,我又抓得紧,这一下便没能将我震开,再侧目看到我脸 上的表情,眼里忽然露出些好笑的意味来。 “怕了?还是吓得腿软了?” 我不说话,也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 他再看我一眼,指指我身后,“坐下。” 莫离只说了两个字,简短的命令,但声音并不冷硬,像在指挥一个小孩,我不 能抵挡,应声就坐了。 身后是一块巨大的青石,光滑冰凉,我茫然地看他,手里突然多了样东西,低 头仔细看,原来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自己解开,还有许多路要走,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等你。” 我怔住,“你……你不怕我逃跑了?” 他就立在我面前,负手风光月霁地一笑。 “我在,凭你?”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再不会离我左右? 我忽地欢喜无限,几乎要热泪奔涌,怕他看见,赶紧低头去解那锁链,金丝索 精巧无比,锁头暗藏在链条咬合密处,我又泪眼模糊,几次都没能成功,他大概是 看得不耐,伸手过来,“给我。” 我还在努力,“等一下,我可以的。”可手中一空,钥匙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他蹲下身来,抓起锁链,一送一转,干净利索地将困扰我多日的金丝索卸了下来。 他直起身来,先将金丝索与长鞭合起,那鞭子内里中空,金丝索细长柔软,藏 于其中真可谓天衣无缝,他的动作流畅如水,转眼收起长鞭,又对我说了句,“走 了。”也不等我,转身便走。 我“哦”了一声,爬起来跟上他,他看我一眼,月光让我无处遁形,没忍住的 眼泪落在眼眶外头,湿漉漉的。 “你哭什么?” 我实话实说,“喜极而泣。” 他双目略张,大概是觉得我匪夷所思。 我郁卒。 原来灵犀这个东西,真的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