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她最狠的男人 还有周围。她的同学和伙伴,别人的父母有知识,是干部;即便是一些工人家 庭,她也能感觉到人家家庭氛围与她的不同——那里常有一些慈爱与朴实。她觉得 别人瞧不起她——她的家庭,而后来听到的一些关于父母的传言,更让她与同学在 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自卑。 她想讨人喜欢,却因此更不讨人喜欢。天知道她是多么羡慕别人从骨子里透出 的那一股泰然自若,比如杜鹃和苏蕾们。那是天之骄子的神情。 她不愿正视自己的灵魂。然而,在她感觉着自轻自贱的时候,内心深处却愈是 升腾起一股强烈的自尊。自卑越强,自尊益盛。自卑和自尊挤压着,挤压出憎恶和 嫉恨。羡慕和嫉妒掺和在了一起,她会嫉妒别人,她也会欺负别人,她欺负起人来 比别人更狠。 也许任何人都有出人头地的欲望,任何人都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没有别人 的承认和关注,又怎么体现出自己的价值?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谁不想脱颖 而出高高在上?作为不同,能力与机遇而已。而她,她天生的有过人的精力,过人 的心机,她天生有旺盛的生命力。她又怎能甘心卑贱! 其实,每向上走一点的时候,她都想抛弃过去,抛弃过去的自己,抛弃过去附 在她身上的那个卑贱的影子;但是,就是做不到,她总是在重复过去,重复过去的 自己。言谈举止服饰风度固然早已脱胎换骨,但是骨子里总有一些比磐石还要坚固 的东西。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是言简意赅的真理? 那么,她的本性又是什么呢?流在她血管里的血,与乔安和杜鹃不是一样的吗? 谁也不会知道,她其实是敏感的容易受伤害的,她比别人更渴望关爱与呵护。 男人不知道这个吗?男人只会去呵护杜鹃那样的女人,那样看去娇柔温婉的女人。 即便失忆了,她还能获得萧旭彤那样出色的男人的爱。可是,如果她真爱起来,她 能比杜鹃强烈百倍千倍!为什么男人就看不到这个,男人就不珍惜这个呢? 古玉峰,她此生倾注了最大热情的男人,却是伤她最狠的男人。 那一天,对她是耻辱的一天。而她却以多大的热情来堆砌那一天啊。那一个周 末! 司马林是头晚出差走的。那一天早上,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陶醉地想着傍 晚的幽会。她出去精心地采购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一些果品点心,几支彩色蜡烛, 还有两瓶长城干红葡萄酒。因为神不守舍,买这点东西,她下了三次楼,采购了三 次才买全。就在第三次下楼的时候,她还把脚给崴了。她就那么一跛一跛的,打扫 干净了房间,洗澡洗头做头发,做面膜、化妆,一件一件地更换衣服。她以这么大 的热情,迎来了晚上的耻辱。 傍晚他来了。她灭了房间所有的灯,点燃了摆放在卧室客厅里的所有的蜡烛。 他好像也被她点燃了。他的瞳人里摇曳着两点火焰,分不清是蜡烛的火焰还是情欲 的火焰。他不要喝酒,他搂住她就要往卧室走。她坚持要先喝酒,也还好她坚持要 先喝酒。半瓶酒还没有喝进去,他迫不及待了,他把她拥进了卧室。就在这个时候, 司马林回来了。 一切已经不言自明,那尴尬的场面。还好她坚持要喝酒,总算没有赤身裸体在 床上抓个正着。 从这天以后,古玉峰没有再同她联络。他像是失踪了。传呼他不回,手机关机 了,往单位打电话,回说人不在。 一个星期后,她决定去他的单位找他。 就那么巧。她居然在公共汽车上碰见了他。“你这么躲避是什么意思?”她尽 量压下怒气,低声问他。 “不,我不是躲避。”他平静地说,“亚珂,其实我这两天也要同你联系的, 是要同你告别。我要走了。” “同我告别?”她疑惑地望着他,“你要走了?你要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他居然那么轻松地笑了,“我是要去外地工作,去深圳。我爱人的哥 哥是那里一家大公司的老总。这事已经酝酿好久了,真正决定是在十天前,因为那 里已经安排好了我的位子。” “十天前?”她紧盯住他,一字一字地问。 “是啊。”他低下头去,“我上次原就要告诉你的。” “怎么,全家一起去吗?”她故意做出一副潇洒自如的样子,声音却在发抖。 “不,孩子留下先跟着他爷爷奶奶,我和我爱人先去。” “你和你爱人先去?” “啊,我爱人也联系好了那边的一家单位,我们两个一起过去。” 她不再说话了。风一阵一阵地往车里灌,那一天真冷。而比天更冷的,是她的 心。 他也不再说话。他望向窗外。但她却看出了他轻松的神情。他真的很轻松。 “你爱你的妻子吗?”她蓦然问道。 “啊,”他回过神来,“她那个人啊。”他又笑起来,“是的,我挺爱她的。” 停了一会儿。他像是鼓了一下勇气:“亚珂,那天的事挺意外的。你们这几天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