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女、按摩女、三陪女 坐在这间豪华酒店的豪华包间里,围桌而坐的除了赵建军,都是初次见面的商 人,他心里有几分烦躁和不耐烦。但是他声色不动。他微微笑着,把玩着酒杯,听 着他们微醺之后肆无忌惮的调笑。 “梅先生,您的酒量很大。”坐在他身边的赵小姐微笑着与他搭讪。“赵小姐 的酒量也不小啊。”他矜持地笑了一下。 席间坐着四个陪酒的女孩子,个个都算得上标准美人,但是他觉得身边这一个 要格外顺眼一些。她直直的长发中分,化妆很淡却恰到好处,一副很清纯的脸。但 他明白,坐在这里的女孩子绝没有清纯一说,尽管打情骂俏投怀送抱她远没有那几 个女孩子轻车熟路。其实,如今又上哪里去找清纯的女孩?到处都是交换,人与人 关系的实质就是相互交换。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位交换的方 式与内容不一样,但是实质始终是一样的。不过,女人长得美确实能给这个世界带 来愉悦,或者也能算作一种德性。 “赵小姐就在这家酒店做事吗?” “我是在读的大学生,在这里打工。” “你是大学生?”他有几分惊讶,“为什么打这一份工?” “为什么?”赵小姐笑得很安静,“因为这一份工来钱多来钱容易。那么您认 为我应当打哪一份工呢?我喜欢高档服装,我喜欢化妆品,我不喜欢总在食堂吃那 些没滋没味的饭菜。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好的东西,我想得到。但是我吃不了苦,不 想出大力流大汗。有些人生来就能得到很多东西,我不能,我是农村出来的。您认 为我打这份工不好吗?” “不,我只是觉得以你的素质和优势,你可以做更好的工作。”他以居高临下 的微笑打量着她,有一份鄙薄又有一份好感。这么多年在仕途上摸爬滚打,察言观 色步步为营早就成了他的习惯,惟其如此,她的坦率与放松让他如清风沐耳。他不 无羡慕地想,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比他们这一代人活得轻松放得开。 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是存在决定意识,是时代、是存在的环境使然。 “物欲横流,”他想,“一个突然放开的五光十色的世界,就像阿里巴巴的哥 哥闯进四十大盗的宝库,人的原始的贪婪心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惩治腐败喊得山 响,事实上,腐败已经渗进了这个庞大肌体的每一个毛孔,这一点,谁都心知肚明。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酒吧女、按摩女、三陪女等等,不过是在利用自己的资 源而已。谁不愿意在这世间多享有一些东西,谁能看着摆在那儿的好生活不眼热? 个人的造化不同而已。” “陈老板,你上次答应给我介绍一个最漂亮的小姐,哪天能兑现啊?”今天宴 请的主角,韩国一家公司的二老板已经醉态可掬。 “咳,答应你的事,我哪能不放在心上。我昨天还联系过那位小姐,人家现在 不在北京,去深圳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你放心,她一回来,我就介绍你们认识。” 大腹便便的陈老板对满桌的酒菜仍未失去兴趣,在说话的间隙,总是不失时机地夹 起一口菜放进嘴里。 “这个陈老板,典型一副汉奸相。”赵小姐凑近他,他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因赵 小姐轻微的呼吸而有些痒痒的,“男人在一起,话题就离不开女人,都是色中饿鬼。” “不然你们怎么挣钱?”他戏谑。从赵小姐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他看到一点 撩人的春意。他的心动了一动,对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老板,这个曾是中国人眼中可憎可惧的词,成了当今最吃香最时髦的称呼。人 人都想当老板,连政府机关的负责人大学里的学科带头人,也成了属下嘴里的老板。 “老板。”他慢悠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知道,建军今天请的不会是小角色,他 们要敲定的是与韩国人合资开发一个居民小区的大项目。建军这小子,生意算是做 大了,今天他才知道,赵建军的公司已经自己买下了一层楼,在一个还在建的小区 里。而且,他在公司下面的停车场上看到几辆新车,有一辆蓝鸟,一辆桑塔纳,还 有一辆豪华子弹头。问建军,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一声:公司新买的。 赵建军的香港老板选中一无资本二无做企业经验的赵建军做他在大陆新建房地 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算得上慧眼独具,深谙中国国情。赵建军在市政府摸爬滚打 几年,做的正是城区开发改造方面的事。凭着他老子的关系,他自己大学毕业的那 块牌子,没两年,他就在这个油水极大的处做上了处长。他下海做公司,轻车熟路, 把关系与经验都用得恰到好处。这才几年呀,不到三年吧,他就把他老板的一千万 注册资金翻了两番多。 “风水轮流转。”他望着在席上谈笑自若左右逢源的赵建军,不觉在心里冷笑 了一下。对于这些依仗父母地位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干子弟,他有一种融于 血液的无名的嫉恨,而身边的赵建军,是这种嫉恨的具体的寄托。尤其让他难以容 忍的,是赵建军在他面前永远的优越感,即便是今天的他,一个前途无量的中央某 部年轻副司长,也未能让赵建军刮目相看。“你总不能得意一辈子吧,有一天,我 会让你知道我是谁。”今天赵建军请他出来,仍然是用那种大大咧咧的口气,“你 一天到晚拘谨死了,”他说,“今天纯粹是散散心,咱哥俩好久没见了。吃完饭就 把他们甩开,咱们去打几局保龄球,然后去蒸桑拿、按摩,松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