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骗枭(27) 住持不解地问道:" 你……" 他平息了好大一阵,方说:" 没什么,下棋,下棋。" 又随便下了两盘,因 神不守舍,一交手就一败涂地。看看差不多了,起身告别住持回到镇中客栈。 这天夜里,他早早关上房门,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用说,自然是 《猎归图》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他脑海中依次出现图中的" 崇宁三年" 四字和" 海岳外史" 的印章,画中人物及衣服上的龙的特写。渐渐地,辫子梳理出来了: 崇宁三年,号为海岳外史的米芾被宋徽宗召至宫中画画。自唐朝以后,规定只有 皇帝才能穿黄袍,那么画上这个穿黄袍以及胸前、衣袖上绣着龙的人当是宋徽宗 本人。这幅画是宋代大画家所画的宋徽宗猎归图,是一幅稀世珍品,在靖康之乱, 艮岳被毁时,失散到民间,流传至今,以至到了婉儿母女手中。 他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头苦思。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了。那母女俩固 然知道这张画是好东西,未必识其真正价值。现在的事情是如何把画从静斋买出 来。那个老太婆可不易打交道,直想了多半夜,到吃早饭时,他仍在想招儿。 掌柜的走过来,说道:" 客官要的那种框子已经做好了。" 卞梦龙放下筷子说:" 待我看看。" 他没想到一天就出来了。 掌柜的一招手,伙计把一个油画框拿来。框涂的土漆,工很细,漆也匀,他 拿起上下看看,还算满意,说:" 工料钱待我走时一并算。" 说着,一个想法在 头脑里出现了。 掌柜的问道:" 当地木匠没见过这种框子,冒问一句,它是做什么用的?" " 把画固定在里面,才好陈列。" " 画不裱,装到框子里?" 掌柜的感到意外。 " 西洋画就是这样。" 他含笑说道," 掌柜的,再请代劳一件事,不知可否? " " 请说。" " ……再请麻烦一下,给婉儿捎个话。" 掌柜的脸上浮出了狡黠的笑容," 捎什么话?" " 约她出来一下。那老婆子总瞧着我不放心,总觉得男人全要坑她闺女,其 实我是要把画框和画交给婉儿。" " 中!" 掌柜的叹了口气," 你到老地方等着,我去告她。" 十六 阳婆婆高高地挂在天上,很亮堂,天气却依然很冷,一股寒气袭来,卞梦龙 直感到指尖发麻。这时,他看到一个小红团团从镇后的洼地小跑来。他的心怦怦 跳了起来。不仅是要给她画,也不仅要买她家的画,还有模糊的东西。 婉儿的油画肖像被绷好,装入画框里。他默默无语地递过去,婉儿悄悄地看 着,画中的人绝不美,而是一种味。时乖命蹇,她从画中抑郁地看着你,像是为 了表示歉意一样,仍保持着腼腆的微笑。她认真地看着,不敢相信地说:" 这是 我吗?" 他鼓了鼓勇气,说道:" 你比这还要美。" " 你……" 婉儿一时惶惶然了。 " 真的,你比这画上的还要美。" 婉儿羞红了脸。一股冷飕飕的风吹来,他颤抖一下,她差点想跑开,臂膀却 让一只柔软的男人的手轻轻拉住了。她惶然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喘了几口,说道:" 婉儿,让我,让我……" " 倒是说呀。" 她说着一扭,臂膀从他手中滑脱出来。 " 让我……" 卞梦龙下了决心,说," 让我吻你一下好吗?" " 啥?" 婉儿瞪大了眼睛,突然爆出一串笑声," 要闻闻我,有啥好闻的, 一身的土腥味。" " 不是说的' 闻' 。" " 那是啥?" " 我是说的' 吻' 。" " 啥叫' 吻' ?" " 叫我咋说呢?" 他扫兴地挥了挥手。 " 你们画西洋画的,尽跟外头学了些怪词儿。" 婉儿放下了画框,拉了拉衣 襟,站正了说," 要干什么就别磨叽了。" "'别磨叽' ?" 他紧张的情绪一下松弛下来,带着几分笑意说," 我真的不 磨叽啦。" " 嗯。" 婉儿温顺地点了点头。 " 那你可别害怕。" 他认真地说。说这话时他并未意思到,这是在给自己壮 胆。自进入华艺美术学校以来,他什么都见过,可都漠然让这些从身边滑过去了。 不完全是因为学业太重,而是内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新人,不是无锡财主的儿子, 不是城里的纨绔,而是具有较高审美境界的人。这种人绝不追逐男贪女浪,而是 要抱着一种真实的内心悸动把所爱扩散出去,从而在一种和谐与宁静中逐步地沉 迷于高亢与神秘的状态。眼下,他真正感到自己亢奋了,可又毕竟是个彻底的生 手。为了不把对方吓着,不把花茎掐断,他反倒畏惧了。 " 有啥可害怕的?" 婉儿又乐了。 他冲动了,傻胆量冲顶而来,伸出两臂抱住了婉儿。婉儿挣了一下,又不动 了,似乎吓傻了。他一脸肃穆,双手捧起了她的面庞,迎着她略显迷茫的目光慢 慢地把嘴唇放到她清亮的额头上,轻轻地触了一下。 "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吻' ?" 婉儿懵懵懂懂地问。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木然点了点头。 婉儿却撅起嘴,扭了下身子,不乐意地说:" 忙活了半天,人家以为你要干 啥呢,原来就为沾人家脑门一下。" 这个反应是出乎卞梦龙意料的。他低下头去,看着她,她则抬起脸来,用闪 亮的,使她容光焕发的眼睛望着他。他深深吸了口气,大胆地用胳膊搂住了她的 脖颈、肩膀。她丝毫不挣扎,相反地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肩上,以激动而自信的 动作搂住了他的胸。 婉儿的一头秀发乱了,几绺头发飘飘拂拂地在他的脸前摆动。他伸出手轻轻 抚摸那亮光光的辫子。她则像小猫那样温顺地承受着,在他的怀中发出一阵阵燕 子般的呢喃。这呢喃声使他心醉,他猛地把嘴唇埋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轻轻地亲 吻着。她动也不动,像是屏住了呼吸,他疑惑地抬起脸来,所看到的却是一双热 切地迎着他的目光。这种目光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但这时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个 信号,是一个表明承受能力的信号。 他侧过头去,将脸慢慢地俯下去,她面色惨白,在急促的呼吸间仰起脸来, 微启双唇,合上双眼等待着。他感到,当他的双唇一接触到她的双唇的刹那间, 她潮湿的双唇便嚅动起来。这炽热的柔情使他沉迷,他将湿漉漉的双唇咬合上去, 牙床与她那小野兽般尖厉的小牙齿咯嗒一声相撞,接着就是似乎意味海誓山盟的 长时间的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