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骗枭(62) 小凤姐当然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她把门砰地关上,娇憨地偎在卞梦龙 怀里,轻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老冀前几天还把你从这屋里扔出去呢,怎么 转眼间又来了个大折个儿?你倒是说嘛。" 他眉毛一挑," 不便深谈。" 响起胆怯的敲门声,他不耐烦地说," 进来。 " 冀金鼎掸掸马褂,缩头缩脑地贴着门边进来。 " 你不是让了吗,又来起什么哄。" 小凤姐不满地说。 卞梦龙说:" 冀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 甭喊大哥,甭喊大哥," 冀金鼎两手乱摆," 您冀小弟有话要对您一个人 说。" 小凤姐知趣地从卞梦龙腿上下来," 我出去,留下你们单独说。" 说完拉门 走了。 冀金鼎关上门,寻思着话该怎么说。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卞梦龙笑微微地: " 说吧。" " 我寻思着……我寻思着……" 他两眼一下瞪得溜圆," 把隔壁那个聚友会 馆给他娘连锅端了!" 卞梦龙哑然失笑。 " 您别笑哇," 冀金鼎一本正经地说," 那地方太肥了。" " 端了它干什么?" 卞梦龙掉下脸来。 " 你把持。" " 那你呢?" " 小弟我赌技门门精,江湖上有点小名。我去给你撑撑场面,当个……当个 ……当个' 得力干员' !" " 你有把握?" " 有把握。" " 我可没把握,没个万十来块收不进这地方。" " 你后头有根还怕什么?" " 后头有根也不能胡来。这样吧,咱们先联手给它添点乱,晃荡晃荡它,老 冀你看怎么样?" " 有你这句话,咱们就去试试。" 三十七 一小堆豆青色圆形小瓷片堆放在桌子上。 瘦得肩胛骨突出来的吉顺,弯腰拱背,从没干过重活的纤细的手,拿着一条 尺把长的竹片,把这堆瓷片叉成两堆。他将其中的一堆用一个带短柄的铜制摊盅 盖住,又将一块一寸见方的锡片摆在另一堆的前面。这时才说:" 猜买一的,猜 买二的,猜买三的,猜买四的,由便。" 桌边上围着十来个人。留着小口髭的年轻人,摆着胆大妄为的样子;懵懵懂 懂的酒徒;小心谨慎的老赌棍;目光呆滞,散发着臭气的汉子。卞梦龙和冀金鼎 也在其中。 赌馆的来钱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抽头,即从赌客的赌资中抽取一定比例的钱 作为赌馆的收入。再一种是赌馆直接跟赌客赌,在同一局中,赌馆方面也投入赌 资,跟其他下注的赌客一起赌输赢。吉顺摆出的这一种叫番摊。番摊就是聚友会 馆直接参与赌博的一种方式。它人数不限,十人八人也行,一人也可。赌法简单, 易输易赢,旋输旋赢,番摊成了赌客与聚友会馆之间相互争斗的一个角逐场。 番摊的赌法简单。那堆豆青色的圆形小瓷片是" 摊皮" ,那块一寸见方的锡 片叫" 摊正" 。摊皮被叉成两堆且一堆被用摊盅盖住后便任人猜买。猜买" 一" 者,将赌注压在摊正靠一小堆摊皮的那一边;猜买" 三" 押在摊皮的正面;猜买 " 二" ,押在摊正右边;猜买" 四" ,押在摊正左边。开摊时,去摊盅,用一根 叫做" 摊竹" 的长约一尺的竹片,将原扣在盅下的摊皮往另一堆摊皮处拨。一皮 拨四个。根据最后剩余的摊皮数跟猜买的数字是否相符,来决定胜负。 赌馆由于可从中彩的投买者处抽头十分之一,要赢就赢十足,要输则输九成, 所以地主有利。加之纵然输给这个中彩者,也可以从那个猜买者处补偿,所以有 恃无恐。 待吉顺发了话后,赌客有买" 角" 的,也有买" 正" 的,全要求个稳。 冀金鼎却动也不动。 " 冀好汉," 吉顺认出了他," 你买哪一门呀?" 冀金鼎却不理他,而是向四面一抱拳,说道:" 刚刚问我买哪门的这位吉馆 主是南京赌界中小有名声之人,我冀金鼎在江南赌界也是个咳嗽一声带响儿的人。 各位若有雅兴,不妨先歇息几局,且看我与吉馆主单独斗几局。" 赌徒门自然爱看两强相遇,不禁齐声赞同。卞梦龙则大喊道:" 两虎相争, 必有一伤!" 他这话是挑火的。吉顺看他一眼,认出来他也是在这里捞过一票的人,不由 忖道,此二人一同露面,看来不是为钱而来的,真真是想来见个高低上下。那就 比试比试吧。他心中不服,嘴上却一点不露,只是淡淡地说: " 冀好汉,押哪门?" " 番四。" 辣!吉顺心头一震,出手就辣。番摊就四个数,只要押番就押一个数,每一 局都有四分之一的获胜可能。即便第四局方中彩,而一中彩便翻出原本的三倍, 还等于持平,给赌馆点抽头亦无伤大雅。赌馆的钱本来是挣在多人投买下注上。 番者胜则必有输者,赌馆可将输者的钱付胜者彩,伤不着自身,又赚份抽头。可 这姓冀的一上来就打着两强相遇的招牌,把其他欲下注者赶开,自己单独与赌馆 斗。这样一来,他一旦中了彩,可就是赌馆干赔了。 意识到这点,吉顺却不慌。他在拨皮上有绝活。见冀金鼎在四门上押了五十 大洋,他便开始拨皮了。 赌徒们大气不哈,眼看着吉顺一皮四个地把小堆中的摊皮往大堆里拨,越到 后来,众人的心悬得越紧,拨完了最后还剩三个。押" 番四" 的冀金鼎自然输了。 吉顺不慌不忙地把对方下的注一推,对手下的说:" 这五十大洋是赢来的, 存到柜上去。" 看手下人把钱拿走,他偏着头问:" 冀好汉,还玩吗?" " 还押番四。" 冀金鼎也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封光洋," 啪" 地一折两半,把 一半往桌上一放," 还押五十大洋。" 这一局,拨皮的结果还剩两个摊皮。 吉顺嘿嘿一笑," 冀好汉,上局输五十,这局又输五十。一百大洋就这么赔 出去了。还玩吗?" " 还押番四。" 冀金鼎把那封光洋的另一半往桌上一放。 四个一皮,不会点有余数。这局更紧张了,围观的赌徒们大眼瞪小眼,屏息 静气地看着吉顺拨皮。 吉顺心里也很紧张。他知道,如果这局的结果是" 番四" 中彩,那么对手不 仅前两局的本也回来了,而且还能小赚一笔。馆上赔不了几个钱,可他的面子算 在姓冀的前面栽了。眼看摊皮堆越来越小。凭他多年的经验,用摊竹一拨的间隙, 他大面上一扫,心里一合,还剩十六个摊皮。照这么下去,拨四皮全完,番四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