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骗枭(64) 牌九中十点、二十点为蹩十,为最小。下风这三个人总拿蹩十,牌风总是不 顺,三门压款被接连吃掉。他们正怀疑是处于上风的推家做了手脚时,吉顺这个 推家又通赔了三门两三次,似乎牌运逆转了。 这么折腾了几次,下风出大于进,推家固然也时常通赔,但行家都明白,推 家小赔不过是引着压家大压再全吃之。 " 老冀," 小凤姐拍拍他的肩," 今日触霉头啦。" 冀金鼎沮丧地拍拍脑门," 不对呀,今天手气怎么这么坏," 他拿起一张牙 牌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斜睨着上风," 这牌上是不是做记号了?要不你们手 气怎么会这么好。" 吉顺火了," 怎么说的?你是说我们做趟子,凭着认牌赢的。别输不起了乱 龇牙!" 卞梦龙缓解地说:" 他不过是问你牌上做没做记号,没做就说没做。" 吉顺仍气咻咻地说:" 你看这牌背上的筋,哪有什么清楚的条理,我一张也 不认识。" " 一张也不认识,有这句话就行。" 卞梦龙洗洗牌,招呼道," 接着打。" " 兄弟," 冀金鼎愁眉苦脸地说," 我的本可没啦。" 他掏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拍," 这是一张三千大洋的庄票,全押上。" 众人皆惊,小凤姐哦了一声," 这么大的赌本!" 吉顺也有些发憷。他手下的人更为他捏了把汗。 八只手一同洗牌,八只眼滴溜乱转。 发牌。搞名堂的多在此时。四个人心照不宣却面无表情。围观者大气不敢出。 因为下注的数额太大了。 吉顺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的牌,眼一亮,不动声色了。他身后的人则抓耳挠 腮,喜不自胜。有人叫道:" 统吃!" 卞梦龙看脾,肌肉一阵抽搐,顿足道:" 气了!" 将牌往桌上一掷,站起来 就要走。 大家伸着脖子一看,掷到桌上的牌是人牌配么钉。 小凤姐惋惜地说:" 人牌配么钉,只得一点。三千大洋转眼就这么赔出去了。 " 冀金鼎却大叫一声:" 卞老兄,你赢了!" 众人皆惊。 卞梦龙痛苦地摇摇头," 别说这话,输了就是输了。" 冀金鼎一把拉住他对上风道:" 亮亮你的牌吧,是你赢还是这边赢?" 吉顺脸红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地起伏,持牌的手颤抖,嘴唇嚅动了几下, 就是说不出话来。 冀金鼎催促道:" 亮出你的牌吧,亮不出说个输赢也行。" 屏息闭气地等待 着。 吉顺脸涨得通红,一手护牌,一手在卞梦龙扔到桌子那张么钉上点了点,就 是说不出话来。 冀金鼎阴沉沉地说:" 这张牌怎么啦?说话呀。" " 这张牌……是换的。" 上风憋了劲才说出来。四下哗然。 卞梦龙刹那间变了脸," 你刚才还说你一张牌都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我是偷 换的?!" 上风满头汗。嘴又动了动,仍说不出话。 冀金鼎将那张么钉翻过来,调侃道:" 看这牌背上的筋,哪有什么清楚的条 理,你一张也不认识。这是你刚说过的话,在场的可全听到了,你又凭什么转眼 又说这张么钉是换的?快说,到底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众目睽睽下,吉顺露出一副可怜的怪相,皱纹全都抽搐起来。" 我栽了。给 他开一张三千的庄票。" 他说完几乎虚脱般靠到椅背上大喘气。 赌局伙计送上一张庄票,卞梦龙看了眼掖入怀中,咧咧嘴,脸上出现了难以 捉摸的表情。 " 送客送客。" 吉顺无力地挥了挥手,失神的眼珠无意识地转动着,呼吸越 来越急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 捞了这么一大笔,够了,回去吧。" 伙计劝他们。 冀金鼎把伙计推开,走过去," 吉老板,事情还没完呢,你的牌到现在也没 亮出来让我们看看。" 吉顺骤然打起战来,双手紧紧地握住牌。 " 不是' 统吃' 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 统吃' 法。" 冀金鼎上前攥吉顺 的腕子,他" 哎哟" 一声,手一松,两张牌掉到众人脚下。 卞梦龙拾起看看,说道:" 么钉配二四,是最大的牌。一副牌中只有一张么 钉,我甩出一张么钉,你手上怎么也会有一张么钉?这是做趟子!" " 砸了这家黑赌局!" 赌徒们骚动起来。 卞梦龙朝冀金鼎一偏头,带着小凤姐出去了。 赌局散了,此间像经过一场洗劫,混乱不堪。聚友会馆的人默默地聚拢在一 起,哭丧着脸,扫视着愁惨的残局。 吉顺一字一顿地说:" 本馆自开张从未遭此奇耻大辱。" " 今天是怎么回事?" 有人问。 吉顺仰天长叹一声:" 今日我本趁洗牌时做的手脚拿到一张么钉,凑成一手 统吃的牌。没想到那人已识破了我的手段,从袖筒中偷换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么 钉,并借着认输提先抛出来。这手太高了,说是认输,实则借认输提先抛出么钉。 一副牌中只有一张么钉,他的么钉先亮到桌面上来,我的么钉便不敢拿出来了。 所以,即便是最大的统吃牌,也只能认输。" 其手下皆惊叹。有人说:" 他的' 袖箭' 还蛮厉害。" "'袖箭' 在他来说算什么,这是脑子。" 吉顺说," 这个人明明知道我做趟 子拿到大牌却佯作不知,他是后发制人。先用话撩我说出不认牌,再从袖中掏出 假么钉,逼我手上的真么钉也不敢说是真的,更不能捅穿他手中的么钉是假的, 这是真正的辣手!" " 干掉他!" 有人喊。 " 他就住在隔壁盼盼苑。" 另一人说。 吉顺苦笑道:" 谈何容易。他这样的可不是赌场上的小混子,像是后面有根 的。你一块砖头拍不住他,他反过头来能把赌馆折腾散了架子。" " 给他们捅几个钱,让他们躲远点。" 有人生出新点子。 " 麻烦正在这里,他们可不是为了赢几个钱才来的。" 吉顺说出了真正的忧 虑," 小白脸和黑大个曾先后来此闯过山门,识破了趟子捞足了走的。此二番又 联手来此折腾,两次都闹得我们七零八落。日后他们肯定还会接着生事。为何如 此?看来是要闹垮了我们,他们再把赌馆整个吃进。" 他手下的人皆悚然。 三十八 绵绵春雨飘飘洒洒下了一夜和一个早晨。街上的房子淋得湿漉漉的,显得灰 暗、凄凉,树木被风吹得来回摇摆,叶子如诉如泣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忽而紧紧 贴在一起,忽而颤抖着吹散开去。